就如同初見那般,阿莽将她帶回家,像影子般守在她身邊。不在意時,他沒有一點存在感。
在意時...他的視線,他的聲音,他的溫度,都将她整顆心灼燒起來。
在意時...見他這般毫無回應時,本不該跳動的心髒卻突得難受極了。
“你愛我嗎。”杜畫垂着眼睫,又問。
沒有回應。
“再喊我一聲。”
沒有回應。
杜畫從地獄中爬出來,唯一一個可能歡迎她的人,死了。
杜畫将阿莽抱起。高大的漢子被嬌小的女子抱着,畫面竟有些滑稽。
可冷風吹過,荒葉掃過。一人死去,一人成妖。物是,人已非。
杜畫把他帶回了家,屬于他們的院落。她一個人在院子裡坐了很久,最終,她站起身來,五指成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一顆黑色的心髒被她取出——這是她的心,成為妖後的心。
杜畫蒼白着臉,将心髒喂入阿莽的口中,阿莽的嘴閉得很緊,手裡的心髒怎麼也塞不進去,黑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好不容易塞進去了,杜畫等了許久,卻也不見阿莽醒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空蕩蕩的胸口,被風灌穿,單薄的身軀靠在阿莽身上,她閉上了眼。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人有執念,靈魂才會執着不肯離去。而她的心髒喚不回他,說明阿莽沒有了遺憾,他已随鬼差入幽冥。
所以最後,又隻剩她獨留于世間了。
他們是夫妻,或許是夫妻。阿莽撐着最後一口氣見她一眼,喊她一聲“杜畫”,這裡面,是否能有一絲情意呢?她不知,她也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杜畫還是不甘心。她将阿莽的皮剝下,日日夜夜以妖力溫養。千年過去,這張皮,成了她最大的心血。
每年這個時候,阿莽死去的死去的日子。
她會喚醒“阿莽”,這張沒有靈魂的皮。
就好像,他隻是睡了一覺,還留在她的身邊。
——
“現在正是時候,”杜畫的聲音響起,“我借你皮囊,送你離開。”
紅箋心念一動。沈雁雲仍在她身旁,而腦中,卻出現了杜畫的聲音。
“想走,還是要留?”杜畫輕笑一聲,“你選什麼,我就幫你什麼。”
“...想走。”紅箋在心裡應道。
“好啊。”杜畫得到了答案,滿意地說道,“我替你困他些時日。你去吧,去做你要做的事。我們的交易...就完成了。”
也不知杜畫用了什麼法子,紅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杜畫的夢境。
她如今披着杜畫借給她的皮囊,樣貌是一普通的女子。
紅箋臉上戴着面紗,順着路走了好久,終于在城門口停住。
她怔怔地看向城門上的那兩個字,
“京城”。
她終于到了,到了這個死過一次後,仍念念不忘的地方。
踏入城中,記憶如潮水般湧入,她終于憶起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