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份的桃花開得正盛。

往年這個時候，她跟着阿兄一起去京城外的桃花山上搖桃樹。

桃花雨缤紛落下，她在底下開心轉圈圈，阿兄在樹上看着她笑。

可現在，蘇紅意被娘親緊緊護在懷裡。身後的娘親強忍着哭腔，冰冷顫抖的手指捂上了她的雙眸。

最後一眼，她看見阿兄那張往日飒氣飛揚的臉上染了血。阿兄看着她，嘴唇動了動。

她看得分明，那是三個字，“對不起”。

“咔——”午時問斬，人頭落地。

她抓着娘親的手，眼淚流了出來。

這年蘇紅意隻有十二歲，她失去了敬重的父親，失去了疼愛她的阿兄。

——

“這孩子倒是個美人胚子。”豔紅的丹蔻戳到蘇紅意的臉上，老鸨左看右看，滿意至極。

随後又遺憾道，“可惜性子太呆了。這孩子，都快傻了吧，她哪兒來的？”

“前不久被問斬的蘇家。”帶蘇紅意來的人說。

“難怪呢，小可憐。”老鸨憐憫道。她扯開手，輕飄飄說道，“我買了。至于性子呆...多調教一段時間就好了。”

就這樣，蘇紅意留在了憐清閣。被老鸨拉着手進去時，蘇紅意微擡小臉，問道：“我娘呢？”

“你娘？”老鸨笑道，“你娘管不了你啦。蘇家男丁被問斬，女眷全被發賣出去了。”

“我還能見到我娘嗎？”她又問。

“你這孩子......”老鸨搖搖頭，“許是幽冥...能見吧。”

老鸨帶她上了樓。閣樓中，香水脂粉的味道越發濃郁甜膩。蘇紅意跟在老鸨身後，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她看見漂亮的姑娘們用柔軟的手指挽住了客人的手，她們分明是笑着的，可蘇紅意卻不覺得她們開心。

“進來吧。”老鸨帶她進了一個房間。

房間内，身着粉紫色衣裳的女子背對着他們，手指輕點口脂，對着銅鏡一點一點塗抹到唇上。

“依依。”老鸨親昵地喊着，“我給你帶了個姑娘過來。”

“媽媽，我不是說過嗎？”女子開口，聲音帶着些慵懶倦意，“長得醜的，我不要。”

“依依～你回頭看一眼，”老鸨堅持道，“這丫頭你指定喜歡。”

“哦？”女子起了興趣，回頭看她們，蘇紅意才終于看到了她的臉。

眉似新月，眸盛秋水。一颦一笑、一嬌一嗔，靜時似洛神仙女恬靜，動時似林中山鬼俏麗。

除了娘親，這是蘇紅意見過的最美的女子。

“噗嗤。”女子突地一笑，眸中帶了絲溫柔，“這姑娘我喜歡。媽媽，留下吧。”

老鸨将她留下，房間内，隻剩下女子和蘇紅意。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将她拉到身旁，柔聲問道。

“蘇紅意。”鼻間全是她的香氣，蘇紅意下意識屏住呼吸，回道。

“這名字真不錯，适合你。”像唠家常般，她說道，“我叫柳依，以後，就是你的姐姐了，你可要記住哦。”

“姐姐，我想娘。”柳依這樣溫柔，讓這些日子一直迷茫的蘇紅意松了心扉，她抓住柳依的手，輕聲道。

“......”柳依看了她許久，将她抱進了懷裡，“...紅意，這裡沒有娘了。以後，憐清閣是你唯一的家。”

“妹妹，依靠我吧，姐姐會陪着你的。”

柳依輕輕拍着她的背，哼着歌。歌聲很輕，卻能剛好蓋住少女輕微的抽泣聲。

從這天起，蘇紅意連最愛她的娘也失去了。但，她又多了個姐姐。

“紅意，過來。”柳依招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