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帶些什麼?在這些貧民信徒眼裡,能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已經是恩賜了。”
“貧民窮,但是他們不是傻子。恰恰相反,正是因為一無所有,他們比誰都精明,注重眼前的蠅頭小利。現在隻要跪拜‘初陽’就能獲得想要的東西,這個節骨眼上你空手去,豈不是自找沒趣?”
“說到底,還是蔔興德太廢物了,今天他又跑到哪裡去了?”
紅鎖與藍亘的談話聲由遠及近,溫妕的心跳也随之開始打鼓,捂住懷中孩子嘴巴的手加了幾分力道。
紅衣女子踏入庭院的一瞬間,便瞪大了眼睛,震驚高喊出聲:“人呢?!”
隻見眼前的木籠牢門大開,其中的幾個孩子早已不見身影。
氣得紅鎖一個箭步上去踹了木籠一腳,數根木棍搖搖欲墜險些散架。
藍亘落後幾步看見這一幕,反應比起紅鎖要平淡不少:“黑翼呢?”
聽到這個問題,紅鎖的頭腦冷靜了下來,蹙眉低語:“對啊,黑翼呢?難道說……”
“先去找他吧。”藍亘打斷了紅鎖的自言,目光淡漠地掃了一眼庭院,便轉身走出廟宇。
紅鎖知曉藍亘的意思,不再說話,隻是幾步追着他出去了。
這麼輕易就放棄了?
溫妕有些疑惑,手臂的力量也随之一松,懷中的男女兩娃總算解放了出來,大口喘息着。
如若隻有溫妕一個人,她有把握能夠自如在敵人門前藏匿與逃脫,但是身邊還帶着三個孩子,形式就不那麼樂觀了。
可要眼睜睜放任孩子在這自生自滅,她又于心不忍。
就在她心急之時,身軀碰到了蔔興德之前就坐的高台,不知是開啟了什麼機關,竟然将她與三個孩子推進了高台内部。
裡面另有乾坤,足有一個供成年男人安坐的空間,塞下身形較小的少女與三個看上去營養不良的孩子綽綽有餘。
目之所及處皆是一片黑暗,溫妕隻能靠聽力來判斷敵人的去留。
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與木門吱嘎作響的開關聲,形成了冬日底層百姓的生活節奏。
溫妕屏息聽了須臾,忽而聽到一聲細微的利刃出鞘,在空寂的寒冬極為清晰。
她猛地向後一轉身,飛速抓住了刺向自己的匕首。
僅憑四周縫隙中透出的微光,少女看清了行兇者比尋常孩子略大一些的頭顱,與狠厲冰冷的雙眼。
是剛剛牢中救出來的孩子。
萍水相逢将他救出來,此刻卻要殺了她?
那人的力道極大,溫妕用盡氣力才勉強與之抗衡,不禁怒極反笑,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為什麼?”
男孩不說話,隻是一味用力。
密閉的空間中飄來一陣幽香,溫妕一嗅就知道不對勁。
是軟骨散!
少女手中的力道陡然一松,利刃直直向她的瞳孔而來。
避無可避。
·
蔔興德最近焦頭爛額。
不知從何而來的初陽大神,僅憑朝拜就能獲得想要的東西,而且與他們的簡單粗暴不同。
如若你求财,他會送你一封工作的邀請函,且每一份工作都恰好是祈願者所能勝任的。
如若你求色,翌日便會有媒婆找上門,為你介紹門當戶對的姻緣。
如若你求生,江湖遊醫會恰巧路過,為你把脈開藥,診金與藥費可打欠條。
将朱雀神教的恩賜比作魚肉的話,那初陽便是将魚竿與釣魚之法捧到你眼前,能否改命隻看信徒本身的一念之間。
“不求蒼天垂憐,隻願神道酬勤。”
大華的政權本就沒有完全坍塌,百姓心中依舊殘存着對秩序與公道的希望,比起獻出親人生命換來的富貴名利,靠自己雙手達成追求的踏實感是無可比拟的。
單是如此倒也罷了,因為朱雀神教的忠實信徒早就被不勞而獲侵蝕了筋骨,回不了頭了。
但是初陽竟然令自己的護法開班教學仙術,步步拆解,細緻入微。
什麼馭雷,什麼控火,統統不過是江湖把戲。
隻要知曉了原理,就算是三歲孩童還能憑空而起。
蔔興德作為“天神”的根基被一步步動搖,甚至有信徒已經壯着膽子來問朱雀天神能否不靠任何衣物飛天了。
天殺的,“初陽”不賺錢了嗎?他到底想做什麼?!
這件事已經驚動了那位大人,勒令蔔興德不惜一切手段要毀滅“初陽”。
否則就要考慮“斷尾”了。
畢竟所有的金銀食物皆是那位大人提供的,如果他蔔興德賺不到錢,那位大人肯定不會介意扶持一個新的“青龍天神”“玄武天神”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