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看看,快都來看看呐!這就是他家說的招牌,什麼包退包換!這不是騙人嗎!”
一個中年婦女穿着臃腫的灰布棉襖,堵在淮水雜貨鋪店門前大喊大叫,她嘴裡激動地往外蹦着吐沫星子,兩條胳膊上下亂撲騰,像下一秒就要飛起來。
一看周圍不斷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她迫不及待把手裡的高壓鍋環繞一圈給他們看,右手背一下一下拍敲着鍋身。
“我昨天剛在他這買的高壓鍋,昨天晚上用一次就壞了,現在拿過來他認都不認!換都不給換,這叫啥事?”
“我也不說以前在他這買過多少東西,也不想回去一個一個再試,瞎計較,算我吃這個啞巴虧,以後也不在他這買算了,咱們就說個不虧良心的話,說好了包退包換,你錢都不樂意退是砸得誰家招牌!?以後誰還敢在你家買東西?”
跟着她來的那個小姑娘紮着一根粗麻花辮,墊腳叉着腰附和着,喊說:“就是!我媽是你家老顧客了,你這鍋本來賣的就比其他店貴,質量還那麼差,不是騙大家賺黑心錢,就是欺負咱們沒文化,拿這爛牌東西來糊弄人!趕緊退我們錢!”
挎着菜籃的劉蘭擠開店門前圍了一圈嘀嘀咕咕說話的人,進了店門,看見梁淮青沒事人一樣,有條有理地坐在櫃台前理貨。
梁淮青剛把線盒裝好,看見來了人,他站起來說聲,“劉姐來了。”
“哎。”劉蘭和善的笑笑,“上次在你這買的刀還真耐用,又快又不生鏽,你看我大姐和姑姑家都想要兩把,你方不方便送過去。”
“說一聲的事,你寫個地址。”梁淮青往櫃台下拿出紙跟筆,放過去說:“我閉店晚上就去送,不着急用吧。”
“晚上能送過去就行。”劉蘭一筆一劃用力寫完字,筆杆撂到台面上時偷偷往上瞅了他一眼,沒忍住打聽,“小梁,門外邊啥情況?”
“鬧事的。”
“喲,那都堆在門口不讓做生意可不行。”她把籃子重新挎到胳膊上,勸着:“你還年輕,真想把店開下去可不能認死理,俗話說了和氣生财,該知道自己心裡知道就行,那該低頭就得低頭,買靜求安嘛。”
梁淮青笑了聲,沒接話,顯然不認同她這種說法。
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這十幾天三天兩頭就有人拿着不是在他這買的東西硬要換貨,不然就鬧着讓他賠錢。
本身開雜貨鋪盈利就不大,他家雖對外早早說明了不給賒賬,但耐不住上面的人來他這拿點日常用品,話是說得好聽先記到賬上,但這都是沒底的賬,他們不主動給這錢打水漂的料,他也不能去要。
就這樣,事也沒個消停,先是來了幾批人收取各種聽都沒聽過的費用,又交了幾次店内衛生不達标,出了什麼新上的規定門邊不讓停自行車,手續沒有辦全的罰款錢。
之前賺得和手裡餘下的錢,除去進貨商擡高價格出去的,再請吃飯,都搭進去差不多。
這兩天生意又被接二連三鬧得直接下滑,每天隻能賺個當日的租金錢,到這份上,他哪能不知道是誰在合夥排擠他的店。
盡管這陣子被鬧得煩不勝煩,但他有自己的界限,不打算吃啞巴虧,也不會息事甯人。
送走了劉蘭,他看着門前周邊人都湊得差不多,梁淮青抿着根沒點的煙,提着店裡的高壓鍋走到那中年婦女面前。
他指着上面的圖案給她看清楚,一次性給說全乎了,“嬸,你看好了,我家賣的高壓鍋全是雙喜的牌子,你自己再看看你拿來的鍋身一圈哪有這個标識。”
“不是從我這買的貨,也不是從我店裡出去的東西,硬要到我這退換……”
梁淮青把高壓鍋放在門檻,靠着門邊把煙點着了,看着一不如意就坐在地上撒潑的人,臉色不變,隻半笑着說:“嬸,咱們一條街的說實話哪能不認識,你這麼大年紀犯不着為一個鍋,在我這撒潑打滾。”
“我是晚輩就不把話說得太難聽,都相互留點臉,但你自己得明白,你們再換多少人到我門前趕客,不讓人買我這的東西,鬧久了走路上丢得都是你的老臉。”
“你純鬧事我也不攆你,你要愛坐。”梁淮青順手撈了個木凳子,擺在店門前,說:“大冬天地上也冷,我這店門口晌午太陽暖和,你倆想曬曬也行。”
圍着湊熱鬧都是住這幾條街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梁淮青人剛進去,她們在後面嘀嘀咕咕幾句,看出了坐在地上那人是誰。
“好像是黃燕老家那親戚,住三崗村的那個。”
“還真是,這姨倆長得還怪像。”
西大街中間那家賣油條套着袖套的女人,用長竹筷子翻動着油鍋裡金黃色的油條,聽站在門口一個挽着高辮頭的婦女,拍了下手學着說:“那小夥子話還沒說完多久,圍一圈的人不就都散了,那婦女得不到啥關注都不用人多說,自己就走了。”
她把一個炸好的油條夾到瀝油筐邊,聽着熱鬧接一句:“這老黃家的還是個刻薄主。”
她男人瞧見隔了兩家店嗑瓜子的黃燕,趕緊擠弄眼,罵道:“你個死老婆子瞎說個啥,炸你的油條!”
梁淮青坐在店裡守一上午,就守來兩三個客人,有一個看一圈還擺擺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