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舒清正眉頭緊鎖,沉聲問道:“李大人,此話可有依據?”
楊大人搖了搖頭,緩聲道:“若非中毒,皇後怎會毫無征兆地陷入昏迷?”
“可是,我們已仔細地問過宮中女使,”舒彥博提出質疑,語氣中透着不解,“皇後今日與聖上共進早膳後,便徑直回了寝殿,舉止與往日并無二緻。況且,皇後所食之物皆經嚴格查驗,并無毒物之嫌。這奇毒之說,實在令人難以信服。”
楊大人輕歎一聲,眼神深邃而複雜:“世間奇毒萬千,有些毒無色無味,難以察覺,更是能在短時間内不顯痕迹地侵蝕人體。或許,這毒并非來自食物,而是另有途徑。”
舒清正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李大人言之有理,我們絕不能掉以輕心。彥博,你即刻協同玄甲司,再次盤查皇後娘娘近日接觸過的所有人與物,不得有任何遺漏。。”
“是。”舒彥博應道,随即匆匆離開。
“皇上已下旨,限我們三日之内查明病因。時間緊迫,我們需得抓緊時間。”舒清正環視衆人,神色凝重,“請各位随我前往醫經閣,一同查閱古籍,看是否能找到類似病例。”
衆醫官紛紛應命,跟随舒清正前往醫經閣。
*
暴雨連綿三日,澆得人心惶惶。
舒家父子遲遲未歸,舒苒華與娘親接連兩日前往祖父同僚府邸探聽消息,起初尚能入内互慰一番,并得知皇後鳳體違和,已召集所有醫官全力診治。
然而到了第三日,她們卻連門都進不去,門房不是以主人不在為辭,或以不便見客為拒。
緣由聽來都很尋常,但舒苒華卻卻敏銳地從中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隐隐覺得他們已知曉了自家還未獲悉的訊息,而這消息顯然是不利于舒家的,所以他們才這般避之不及。
她深知,祖父身為翰林醫官之首,平日裡雖不涉朝堂紛争,但若皇後病情持續未愈,皇上難免問責祖父,眼下情景怕是不妙。
舒苒華心急如焚,匆匆與母親趕往劉老夫人府邸,卻隻得“等”之一字。
她們不願就此罷休,反複嘗試打聽,卻屢屢碰壁,均無果。
又如此煎熬了三日,舒府上下皆緊繃如弦,幾近崩潰之際,宮中終于傳來消息,卻如晴天霹靂,摧枯拉朽地擊潰了舒家。
“和安大夫舒清正,受朕深恩,特予擢升官職,寄以厚望。然醫術淺薄,治病無方,更甚者,咆哮朝堂,不思君臣之禮,罔顧尊卑之分,且經朕谕旨,猶不悔改,目無法紀,其心可誅。故特降旨意,削其官職,籍其家産,賜以鸩酒一杯,以正朝綱,以儆效尤。”
消息如利刃穿心,舒家上下無不震驚失色。
更為殘酷的是,與聖旨一同送達的,還有舒清正冰冷的遺體。
舒苒華目光觸及那刺眼的白布,心頭如遭重錘,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她強自按下心裡翻湧的悲痛,顫巍巍地邁出步伐,每一步都似赤足踩在荊棘之上,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她跌跌撞撞地行至白布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它,她緊緊咬住唇瓣,淚水直在眼眶中打轉,終是顫抖着手,緩緩揭開了它。
映入眼簾的,是祖父那熟悉而慘白的面容,舒苒華淚水奪眶而出。
“祖父……”舒苒華泣不成聲,跪倒在地,她雙手緊緊抓住祖父冰涼的手,試圖挽留那即将消逝的溫暖,“祖父,您為何躺在這裡,您為何離華兒而去?”
“您快起來吧!華兒……還有好多話……沒同您……說……您别躺在這,這地上……太冷,您會受不住的。”舒苒華悲恸地哭喊着,淚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愈發用力地攥緊祖父的手,試圖從那冰冷中尋得一絲生機,但回應她的隻有死寂與絕望。
祖父您一生懸壺濟世,醫術高明,怎會醫術淺薄?您為人謙和,與世無争,怎會咆哮朝堂,目無法紀?
她無法接受昨日還笑語盈盈的祖父,如今卻已陰陽兩隔。
她更無法理解聖上為何如此冷酷無情,祖父一生行醫救人,到頭來卻以一杯毒酒結束生命,何其不公,何其殘忍。
“祖父,您别吓華兒了,快起來看看華兒吧。”舒苒華心如刀絞,她悲痛地伏于祖父屍身之上,聲淚俱下。
老太太接過聖旨,雙手劇烈地顫抖着。盡管心間早已被悲痛撕扯得千瘡百孔,她還是強忍着淚水,對着傳旨的内侍緩緩行了一禮。
禍不單行,未待老太太從第一道聖旨的打擊中緩過神來,第二道聖旨再次轟然降臨,宣判舒彥博流放北疆。
更令人肝腸寸斷的是,舒家還同時收到了他在獄中不幸病逝的噩耗。
老太太再也承受不住打擊,暈厥了過去。
而宋婉甯早已淚流滿面,痛不欲生,突然之間,她嘔血不止,面色蒼白如紙,奄奄一息。
見狀,舒苒華心中大駭,急令人将她們安置到屋内。她一邊胡亂地擦掉洶湧而下的淚水,一邊竭力為她們診治。
過了好一陣子,一直不見娘子出聲的冬青正想詢問,卻忽然愣住。
舒苒華猛地轉身,她雙眼滿含不可置信與深深的迷茫,淚水如泉湧般滑落,聲音中帶着一絲顫抖,幾乎聽不清地低語:“冬青,快去請大夫,我的手……在抖。”
*
“我是舒家舒苒華,欲求見聖上,請幫我通傳一聲!”
“聖上豈是你說見就能見的?快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