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都别想!”林氏厲聲打斷,“這可是我們唯一的家,你難道要讓我們流落街頭嗎?說什麼也不能賣!”
金子紹心中苦澀,他豈會不知道不能賣?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真讓文朗被砍去手腳吧?他眼中閃過一抹痛楚與掙紮。
忽然,林氏眼角餘光瞥見某處,眼睛頓時一亮,揚聲說道:“你前幾天不是收了那誰送來的贽禮嗎?應該值不少錢吧?”
金子紹擡頭,順着她目光瞧去,隻見廳堂一隅,置有三隻紅木錦盒,雕工細膩,紅漆油亮,一看就價值不菲。
那是舒苒華所送之禮。
那日賭坊的人又來鬧事,他便匆匆放在一旁,竟忘了這回事。
金子紹曾打開瞧過幾眼,自然深知其價值。
不待他回話,林氏已快步上前,雙手打開盒子,“這可是上好的檀木觀音,雕工精細,少說也值個三百貫吧?”
她雙眼放光,又接連打開其餘的盒子,“一套兔毫盞,瞧這釉色,起碼得一百貫吧?”
“這松煙墨竟還是名家所制,好歹也需幾十貫!”
林氏如數家珍,每一句都透着算計與期待,仿若這些寶貝都是她囊中之物。
金子紹默然聽着,心中五味雜陳。
松煙墨是舒苒華感謝他相幫的謝禮,那日見她身上仍穿着簡樸的衣裳,湊齊這些想必極為不易。更何況,他還欠她祖父舒清正一個人情,本就不用謝禮,要是還昧下這些寶物,良心何安?
最終,他微弱的聲音響起:“那不是我們的東西。”
林氏猛然轉身,投來了惡狠狠的目光:“是我和文朗重要,還是你所謂的人情重要?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到時随意打發個由頭不就行了?”
金子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久久未出聲。
*
舒苒華在杏林堂坐診,除了每月五貫的月例,還能旬休三日。
離遷居之日還剩三天,今天她特意跟陳仁德提出休假一日,想與冬青去打聽鋪子的行情。
近來杏林堂的生意興隆,陳仁德見她診治的病人人數跟周大夫相差不大,很是滿意,便痛快地答應了她的請求。
其實舒苒華心裡一直都在盤算着如何掙更多的錢,本想着與人合作,可以不占據行醫的時間,也不用費心去學經商之道,能省去許多功夫。
但自經芙蓉閣之事後,她便打消了與人合作的念頭。
她們手頭尚餘一百一十一貫銀錢,卻面臨重重困境:既無力承租鋪面,又缺乏人手與進貨渠道,更無工坊作為支撐。對于經商之道,她們更是如墜雲霧,一切都是抓瞎,隻得徐徐圖之。
她們連着跑了幾條街的店面,不是租金太貴,就是位置偏僻,門可羅雀。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舒苒華與冬青走得汗流浃背,口幹舌燥,卻一無所獲。
冬青躲在樹蔭之下,以手作扇:“娘子,這日頭毒辣,要不我們先歇息一下?”
舒苒華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着她熱壞了的樣子,笑道:“想不想喝荔枝膏水?”
這是冬青最愛的香飲。
冬青眼睛一亮,轉眼又猶豫道:“不……不必了,娘子。”
舒苒華卻是不由分說,拉起她的手,“今日暑氣熱,荔枝膏水能生津止渴,我們不妨去嘗嘗,走吧。”
冬青臉上頓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舒苒華領着冬青,行至路邊香飲攤前,點了兩碗荔枝膏水,旋即尋空位坐下歇息。
攤主手腳麻利,很快端上了兩碗清透冰涼的荔枝膏水,冬青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碗,暢快地喝着。
舒苒華笑了笑,正欲端起自己的那份,忽然,一道亮紫身影閃入視線,赫然落座于對面。
華麗如紫孔雀·潘琮毫不客氣地端起她的那碗荔枝膏水,痛快地飲了一口,“舒大夫,你可真是讓我一番好找!”
舒苒華身形一僵,凝視了片刻那碗落入他手的香飲,旋即緩緩擡眸,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潘琮,眸色平靜如水,不言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