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丞将信緊緊捏在手中,大步往正堂走去。這個時候娘子應該在家,他們得趕緊合計合計。
寬敞的正堂内,燭光柔和而明亮,檀香袅袅。
林氏優雅地坐在堂屋左側的酸枝木椅上,接過侍女遞來的茶杯,示意其退下後,她輕啜了一口清茶,随後将茶杯輕輕放在案幾上。
她取出繡帕,仔細地擦拭雙手,然後擡起手腕,就着燭火,細細觀賞着那隻通透碧綠的玉镯。
在燭火的映照下,碧玉镯散發出溫潤的光澤,猶如一汪春水。
林氏愛不釋手地把玩着,心中愈發歡喜。
就在這時,金太丞跨過門檻進入正堂,他的腳步沉重,發出沉悶的“橐橐”聲。
林氏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擡頭望去,隻見丈夫的面容被陰影所籠罩,神情異常嚴肅。她心中一緊,将手收攏回膝上,“出什麼事了?”
金太丞将信遞給林氏,深深歎了口氣,“舒苒華那丫頭知道我們做的事了,還找上門來了。”
林氏接過信件,目光落在那幾行字上,眉頭一皺,驚呼出聲:“這死丫頭片竟敢威脅說,如果不歸還銀錢就要告到公堂?還說按大齊例律,官員欺詐他人财物,不僅要歸還如數銀兩,還要被革職,貶為平民?”
“她敢!”
林氏臉色陰沉,将信紙捏得簌簌作響,“她這是在威脅我們!她怎麼知道這事的?你沒有用那套說辭應付她嗎?”
金太丞搖頭,眉宇間布滿憂愁:“我已經說了,我也不清楚她是怎麼發現的,甚至知道我們去哪裡換錢币。我們得盡快想出一個萬全之策,免得事情鬧大。”
說罷,他緊鎖的眉頭更深了幾分,擠成醜陋的褶皺,“要不,我們想辦法将錢還給她吧?”
“你個孬種!”林氏尖銳地斥責道,旋即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與狠辣,“我們絕不能讓她得逞,得找個法子封住她的嘴。”
金太丞望向她,急切地問:“你可是想到了什麼法子?那她約我們兩日後在茶肆見面,我們還要去嗎?”
“你個沒用的東西!”林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旋即輕柔地撫着冰涼的碧玉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她那麼想要回她的銀錢,那我們就給她一個‘驚喜’。”
緊接着,她低聲說道:“我們先……到時候,看她還有什麼臉面去告官!”
金太丞聽後,眉頭緊鎖,心中分外猶疑,但瞧見妻子的神色,最終選擇了沉默。
兩日後,在離金家不遠處的一家茶肆裡,舒苒華與冬青坐在窗邊,靜靜地等候來人。
夕陽的餘晖一寸寸地從屋内褪去,屋内的光線也一寸寸地黯淡下來,直至屋内燃起蠟燭,客人們陸續散去,她們都沒瞧見金太丞的身影。
夜風帶着些許涼意湧入店内,吹得燭火明滅不定,身後投射的影子也随之晃動不停。
舒苒華攏了攏衣袖,“冬青,我們走吧。”
冬青随着舒苒華往外走去,擔憂地問:“娘子,看來那金太丞是鐵了心不打算還我們錢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舒苒華腳步未停地踏出茶肆,步入夜色之中,“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在她們身後不遠處,兩抹幽影悄無聲息地跟上,潛行于陰影之中。
今晚的月光被厚重的雲層遮蔽,僅有幾點微弱的星光閃爍。幸而街道燈火通明,兩側的鋪子也連綿懸挂着缤紛的燈籠,投射出一片斑斓光暈。
京城的夜市一如既往的熱鬧。空氣中彌漫着濃郁而豐富的香氣,身着各色繡衣的行人穿梭其中,商販地叫賣聲此起彼伏,夾雜着孩童稚嫩清脆的歡笑聲。
由于懷着心事,舒苒華二人并未被這熱鬧吸引,她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朝着目的地走去。
宣德大街已近在眼前,遠遠望去,在濃稠如墨湯的夜幕中,輝煌的燈火将天幕的一塊染成一片橙黃,映照出飛檐翹角,巍峨殿宇。
銀月如鈎,終于從烏雲中掙脫,灑下皎皎光輝,如絲如縷地鋪在青石路面上。
突然間,舒苒華恍然意識到她與顧相璟的關系似乎沒好到可以随意尋找他的地步,她為何一時昏了頭,想在這時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