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理解錯了？

“訓導者。”

他聽見最粗壯的那顆蘑菇開口說話了。

蘑菇的外置器官不知道在哪裡，但它說話聲音溫柔，“您幹嘛撒我們的孩子？”

“抱歉，”符免冷靜後退幾步，将手上拿着的小壺重新放回桌子上，腦子轉的飛快，“我幫你把孩子收回去。”

蘑菇所說的孩子，不會是壺裡的這堆粉塵吧？孢子？

“沒關系的，它們喜歡在外面。您是想看看孩子們，對嗎？您好久沒來了，他們也很想您呢。”

蘑菇的傘蓋晃動，“我們都很想您。”

“我也是。”符免笑容勉強。

“您是來澆水的吧？”菌叢中另一個白色的小菌菇冒出頭，“嘻嘻。”

“是啊，”就是看起來澆水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我現在幫你們？”

蘑菇溫和開口道：“您走吧，我們現在不需要澆水。”

“可現在是你們的澆水時間了吧。”符免盯着那群蘑菇，試圖向下繼續套它們的話。

它們的土壤很濕潤，并且散發着一股陽光曬過的味道。

那個男人和這些蘑菇所說的澆水，明顯是另一個意思。

至于具體指的是什麼……

“不需要。”蘑菇的聲音帶了些意外的強硬，像是趕人一般，“您走吧。”

“好。你們下次澆水是明天嗎？”

蘑菇們沒有回答，恢複了寂靜。

看來這次是沒法得出具體結論了。

符免沖它們揮揮手，跨出了房間。

他拍了拍身上粘連着些許的綠色顆粒，轉頭對上了旁邊正統計着的另一個同事。

是之前圍觀過他實驗的那個少女。

“哦！符導，是你耶！”

少女擡頭對上他，興奮的眨眨眼，“怪不得今天它們沒有澆水呢！果然就像老師們說的，實驗物都很喜歡你耶。”

“哦？”符免拍打身上的動作一停，“為什麼這麼說。”

少女轉身趴在觀察玻璃上看着裡面的菌叢，頭也不回道：“因為你很受怪物歡迎啊。菌叢也是，燈塔水母也是。還有陸老師的負責的秃鹫……”

受怪物歡迎又算是怎麼一回事。

他心不在焉答道：“是嗎。”

“是呀是呀！對啦，符導。聽說外面這兩天不太太平！我老師也老是被叫去開會，你回家記得小心點。”少女寫完了最後一筆，叮囑道：“聽說是有關于無害化處理的事。”

“我會的。”

他心不在焉的告别女孩，走出實驗所。

家裡的那個人魚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

不怎麼樣。

一開門，闖入鼻腔的就是一股濃郁的腥味。

地闆上被堆滿一灘又一灘的水漬，拖鞋随意地丢棄在水灘旁，濕漉漉的毛巾、滴水的衣物散落一地。

包括他昨天剛放進衣櫃的幾件新襯衫。

符免眼皮跳了跳。

水缸裡的元兇也不知道躲到了哪裡，隻給他留下一屋的狼藉。

符免捏着鼻子，敲敲水缸，“厄爾？”

“砰。”

人魚丢出一顆石子做回複。

符免：“……”

“你出來。”他耐心道，“厄爾。”

“哦。”人魚還算聽話，慢吞吞的冒出一個腦袋，趴在水缸邊緣，自上而下的看着他。

“你……”

“好臭。”

還沒等符免訓斥，人魚就打斷了他的話語。

厄爾皺着眉毛，嫌棄道：“身上好臭。”

“……”符免冷靜的脫下了外套，放在一邊，“這樣行了嗎？”

“唔。”人魚嗅聞個不停。

它慫動着鼻子，“狗。蘑菇，真惡心。”

你這鼻子比狗還靈。

符免默默的看着把腦袋湊過來，對着自己身側嗅個不停的厄爾。

“餓了。”

人魚的頭發垂挂在臉的兩側，沾着水珠。它可憐巴巴的擡起頭，對着符免長大嘴，“我餓了。”

符免繼續面無表情的看着它，眼神從地闆上的水緩緩移到它身上。

“别想吃。”

“為什麼！”意料之外的被拒絕，厄爾發出一聲尖叫。它的不滿的撇着嘴，一雙手垂在半空中，“給我吃。”

符免閉上了眼睛。

“你的腦袋裡，隻裝了吃嗎？”

“可是我餓了。”厄爾繼續執着的把話題繞回來。

符免感覺自己手有些發癢。

“我餓了。”

人魚說着，從缸中把自己挪出來。

透明的、能看見内骨骼的魚尾在地闆上擺動。

它湊到少年身邊，一雙柔若無骨的手環上了符免的腰側。

就像是許多神話中的那些蠱惑人心的海妖一樣，将呼吸噴在人類的頸側，一雙海藍色的瞳孔一眨不眨的黏在懷中人的臉上，撒嬌般又道：“讓我吃了你吧？”

“不要。”

“為什麼……”

厄爾輕哼一聲，又把頭埋的更近了些。直到它貼到了鎖骨處，鼻腔中嗅聞到那股自己獵物身上惡臭氣息的來源。

人魚的動作一頓，摟着符免的手猛然收緊。

它的食物被惡心的狗咬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