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發生在搬運途中。
朗先将D108拎上飛行器,年輕的獵犬發出了拒絕的慘叫。
“放開我!放開我!”
然而拒絕無效。
男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摁在副駕駛座上,并且将安全扣當手铐用,死死地固定住扭來扭去試圖反抗的一方,洇出的血瞬間染濕座位。
在察覺到掙紮無用後,D108想要咬破牙齒内側隐藏的膠囊,但是朗先一步卸掉他的下巴。
“你不會死。”
僞裝成黑色的眼睛不為所動,男人俯視着口腔無法閉合的敵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也死不掉。”
科學院還有後招,朗的手裡拿着不知從哪裡摸出來的匕首,快速地挑開對方後頸,剜出那枚待機狀态中的副腦。
這算是回路加速器的一種,一旦扯錯神經元,會在瞬間燒掉一枚健全的大腦。科學院對外隐瞞了這件事,但是他們很善于利用遠程端口把報廢的狗頭給炸飛。
狗群死也不會落入敵人手中,更不會透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然而很不幸,D108遇到了一個相當善于處理以上情況的對手,他因為劇烈的疼痛而發出模糊的叫喊。
那些連接末梢日久年深,已經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仿佛盤踞的神經被拉斷。
男人将挖出來的淋巴結般的東西丢到地上,并未碾碎,以免這東西在極短的時間内發出警報。
當朗轉身走向因為失血過多而失去意識的097時,D108終于哀嚎出斷續的語句。
“别動他!帶我走!别動他!”
無法閉合的下颌令這話語聽起來含混不清,口涎滴落,獵犬的眼眶因為激烈情緒而泛紅,死死地盯着走向自己同伴的男人。
被馬普茲科學院回收和落入敵方手中,很難說哪一個更糟。
但前者仍有生還的希望,後者更大概率會在無盡的折磨後迎來死亡。
朗當然不可能聽他的,伴手禮一向越多越好。
唯一的失算是飛行艇有點小,堆滿了采購的東西又加上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怎麼将第二個人也塞進去變成了眼下的大問題。
卡蘭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乘客嘗試着疊俄羅斯方塊,将那些零零碎碎的商品塞進犄角旮旯裡,為大件貨物騰地方。
然後他擡起頭,“望”向遠處。
幾乎是同時,原本蹲在097身邊準備搬運伴手禮的男人突然直起腰,毫無征兆地擰轉身軀,以極度迅猛的速度一把撲開卡蘭。
對方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間爆炸。
這發射擊沒有第二個目的,幹脆利落地打算要了目标的命。
濺起的碎石和瓦礫紛紛揚揚,劈裡啪啦地掉落在四周,鋼筋的金屬斷面滴落融化的熱漿。
被撲倒在地的卡蘭表情沒什麼變化,他被大型花豹死死壓在身下,對方的身體帶着真切而鮮活的熱度,以一種庇護的姿勢擋住所有砸下來的細屑。
餘力未消的尖銳石塊在男人的臉上劃出血痕。
星艦的主導者高興但又不太高興。
他很喜歡新奇的體驗,同時并不喜歡自己的人類因為這種體驗受傷。
下一秒,朗将仿佛處于神遊狀态的同伴猛力扯起。
男人行動果斷,再沒管躺在地上的另一隻獵犬,而是伸手摟起卡蘭,憑借着難以想象的快速操作将對方扔進飛行艇。
好粗暴的動作。
擡腿踹掉停靠栓,手還扒着艇壁的人類已經解鎖了啟動程序,全套過程不超過三秒。
甚至來不及真正坐進去,朗便以最大加速率帶着自己的載具沖出原地。
事實證明這個做法是正确的。
因為第二發射擊随即而至,精準地将載具原先的停靠位置燒穿一個巨大的坑。
脫離地表的飛艇速度極快,撲面而來的氣流會掀翻一切附着在外殼的事物。
男人頂着巨大的壓力死死抓住控制器,然後僅憑剩餘的一隻手發力,強行翻身擠進狹小的艙室内。他的每一塊肌肉都為此繃緊,可以承受更多重量的外骨骼牢牢踩在飛艇的外壁上,猛地向上一送,令他短暫地掙脫桎梏。
整套過程沒有一個多餘動作。
卡蘭再一次為人類身體的精妙構造而生出一點感歎。
他其實沒打算跑。
靠近的狗群無法傷害他,裂隙與淤泥會吞沒所有物理性質的攻擊手段。但朗仿佛在踐行自己的承諾,以最大限度的努力程度保護他,于是他默許了這樣的撤退。
然後卡蘭發現,這窄小的空間根本擠不下三個成年男人。
駕駛員的一半身體還露在外面,就已經開始扯着飛艇以垂直攀升的姿勢急速轉彎。
劇烈的颠簸讓這一操作顯得極其危險,每一道折旋都幾乎把沒來得及扣上安全裝置的人類甩出去。
“你進來一點。”
好聲好氣地同對方慢慢地說着,卡蘭勉為其難地騰出一點空間,他的腦袋戳到了閉合的艙室頂部。
又一次全新的體驗。
不過是不太快樂的那種。
硬是将自己整個塞進來的人類沒有說多餘的廢話,他的注意力集中于追擊在身後的攢射。
鎖定目标的炮火仿佛長了眼睛,死死黏住目标難以甩脫。好在法赫納出品的東西隻是看上去舊,性能倒是相當優越,否則一場追擊戰撐不過半分鐘就将迎來結局。
下一秒,男人感受到自己的同伴柔順地沿着空隙滑落下來,坐到了他的腿上。
卡蘭像貓一樣找了個舒适的位置,讓矜貴的頭顱離開那寒酸的艙頂。
朗:“??!”
他之前說的“回程我們可能要擠一個座位”純屬開玩笑,結果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句話以一種相當詭異的姿态得到了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