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赫納的航行速度确實離譜。
幾個月的航程被它壓縮成數周,且不附帶任何時差補償債。
以至于天還沒亮就接到防禦崗哨通知的Ignis指揮官,當場從床上疾速跳起來,開始胡亂往自己身上套褲子。
提前三天抵達的蘇萊曼躺在那裡,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噴笑。
“長官,您穿的是我的褲子。”
面紅耳赤的那一個将衣服劈頭蓋臉地砸到對方身上,差不多快要惱羞成怒。
“你是牲口嗎!”
“我警告過你,讓你别在這時候過來!”
“可是那位小霍爾曼和卡蘭都給我發邀請了。”
把Ignis當度假村的男人終于坐起身,腦袋上還挂着被丢過來的衣物,懶洋洋地将東西扯下來扔到一邊。
“他說他想見見我——與其讓他們單獨跑一趟哈默拉,不如留在這裡多陪你一會。”
然後蘇萊曼半屈下膝蓋,慢慢地握住對方的手。
海因茨的手指抖得太厲害,扣了幾次也沒扣上武裝帶的鍊扣。
他三年沒見到卡特,也沒見到奧莉維亞和霍斯特,然而越是離得近,他越是難以呼吸。
超光速粒子通訊所帶來的消息沒有太多的真實感,偶爾有幾個瞬間,他會覺得那些事情隻是一場白日夢境。
邊境的生活和以往有區别,但區别沒有大到天翻地覆的程度,或許内網隻是出了錯,伊蓮娜從來都不曾闖進他的辦公室,帶來那樣一個血腥的消息。
畢竟第二軍風平浪靜,本該針對他個人的審查或是處理遲遲不曾下達,好像他這位旁系被聯邦徹底遺忘在了犄角旮旯一樣。
這樣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很可能意味着之前的所有都是錯覺。
然而隻要同卡特和奧莉維亞面對面地相見,那些僥幸都将化作泡影。
他将不得不再一次接受霍爾曼家倒台、霍斯特離去的事實。
下一秒,蘇萊曼将他整個人抱起來,以半跪的姿态單腿支撐住這份成年人的重量。
“您别害怕。”
無情的野獸語調溫和。
粗糙又有力的手指慢慢地替自己的長官扣上衣服的搭扣。
然後對方近距離地望着那雙綠眼睛,輕輕地比劃着手勢:“我在這裡。”
一些語言不會傳達的部分,對方借由手語訴說。
哈默拉的居民普遍認為頭顱是存放智識和靈魂的地方,因此無論是表達隐晦的愛意還是向信奉的事物祈求回應,他們都會以右手輕觸自己的太陽穴,轉而再去觸碰對方的或是天空的方向。
那戴着祖母綠戒指的手指在額角輕挨一瞬,而後再去貼着海因茨的。
“您别害怕。”
“我變得軟弱了。”
Ignis的指揮官低聲說。
“那些人說得是對的,我太過優柔寡斷。”
然而在蘇萊曼出聲反駁前,海因茨已經快速站起身。
他閉一下眼,做出一個不太明顯的深呼吸,随即伸手将自己的伴侶拽起來。
“我沒事。”
那些不安的情緒消散,不懂得回避的綠眼睛直直地望着與他對視的男人:“有些事情無論早晚都要接受。況且如果我的選擇讓家人感到擔憂,那麼該由我去解決,而不是把它推給别人。”
蘇萊曼笑起來。
他沒有放開牽着自己伴侶的手。
“那就去見見吧。”
法赫納無法下降到近地軌道範圍内,正如所有阿爾法級戰艦基本都會選擇停靠在近地太空港一樣,重力會讓過于龐大的艦身面臨解體風險。
星艦其實可以抗住,但Ignis實在沒地方讓它停。
于是哼哼唧唧的那一個隻能放棄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大衛和其餘的孩子先留在船上,等你們談完了再說。”
不高興的小狗發出吧嗒吧嗒的聲音,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裡翻找出來的奇怪音效。
“采購,記得采購,我會多派幾艘中小型艦随行,已經不止一個人向我抱怨喝夠營養劑了。”
勞倫斯在這樣的話語中摸了摸鼻子。
曾經他奉行“一個合格的士兵就應該喝營養劑,那玩意兒營養搭配最均衡”的觀點,但是法赫納做飯實在是太好吃了。
不到兩個月的行程,所有人看見營養劑就臉色黢黑、如臨大敵。
“解除金烏的鎖定。”
朗站在自己的機甲旁。這具重甲在哈默拉時受到了嚴重損傷,或者說如果不是它,人類早已嘎得徹底。并非所有東西在一頭撞進卡蘭的本體後還能被完整地撈出來。
上回造訪Ignis,因為保密的緣故,他們沒有如此大張旗鼓地讓這具機體出現在公衆的視野中,但這次不同。
——所有人就是沖着造反去的。
與男人精神同步的深黑巨獸垂落一隻手臂,做出邀請的姿勢。
朗在站上去前,握住了卡蘭的手。
“來嗎?”
事實證明,戀愛腦要不得。
在經曆過滾筒洗衣機式的搭乘體驗後,卡蘭居然沒有絲毫猶豫,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對方的掌心。
“好。”
“其餘的人搭乘中型艦。”
指揮大師法赫納有自己的安排,熱情又活潑地分好了組。
“我會同步其餘随行單位,大家不用擔心。登陸地點距離Ignis駐軍基地稍遠,對方的掠空防禦網解除還需要一定時間,我們會做一次短期的沿途觀光,請盡情享受接下來的旅途——今日Ignis天氣晴,在下降過程中能夠參觀到朝霞中的海洋,那将是非常美麗的景象。”
接收到指令的第一星港整個清空,為即将到來的訪客騰出空間。
清晨的第一縷光線平鋪在海面上。
這顆以拉丁語中的“火”為名的星球開始甦醒。它的一半沉入陰影,另一半卻迎來了朝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