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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莊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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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自紹興到杭州的官道上,揚塵四起、車馬疾行。

硯山靠着車門昏昏欲睡,馬車一個颠簸,他忽然驚醒,才發現沈不器仍未合眼,正借着月色低頭看信。

“主子,您歇一會兒吧。”硯山打了個哈欠,翻出茶壺給他倒水,勸道,“來浙江這兩月,就沒見您睡個囫囵覺……”

沈不器接過茶杯,頭也不擡道:“問問還有多久到。”

硯山欲言又止,朝車外問了一聲,答道,“約莫兩個時辰。”

沈不器思忖片刻,道:“一會兒你先回府,今日舅舅會送幾名親兵過來,交予張先生安頓,旁的等我回來再說。”

“這個收好,拿給柳先生。”他抽出林承宗送來的名單,“叫柳先生去探探底細,若有可用的,盡早接觸。”

巡按位低權重,下屬并無定員,要能辦成事就得各憑本事,這也是尋常官吏難擔巡按重責之故。

沈家世代書宦,人脈關系自不必說,張、柳兩位先生便是沈父的幕僚,曾在地方辦差多年,因舉業不順,後來便投了沈家。

因從前經曆,兩位先生對衙門裡的種種門道頗為熟悉。沈不器上任兩月,能在重重阻礙下迅速摸清案情,少不了二人從旁協助。

可強龍難壓地頭蛇,要想辦好差事,仍需紮根浙江多年、深谙此地形勢的幫手。

他此番趕赴紹興,原就是來向舅舅求援的。

說起正事,硯山連忙坐直,将信仔細收好。

一一應下後,他感歎道,“隻盼能多得幾個可用之人,也好為主子多分擔些。”

沈不器未置可否。

巡按代天子巡狩,上至所按藩臣、下至府州縣百官,皆要糾察舉核。此地藏龍卧虎,要想找個能力超群、力有所逮者自然不難,真正難的是官身清白、牽扯不多。

“對了,主子您不回府麼?”硯山反應過來。

“嗯。”沈不器颔首,“陳府那位女先生回來了,我去見見。”

思及案情,他揉揉眉心,終于露出幾分倦意。

王攀案雖鬧得沸沸揚揚,但朝野内外真正在意的并非三個當事者,而是當初以醉酒失足結案的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以及如今自稱殺人兇手的青焰幫。

換言之,王攀的命無關緊要,值得放到公堂上好生辯一辯的,是賊匪流寇與浙江官衙,究竟誰犯了欺君之罪。

可若想正面審訊、查明真相,難度好比登天。

一來,剿匪是都指揮使司的差事,他不能随意插手。舅舅雖在都司任佥事,卻主管海防事務,職權有别,就算想幫忙也有心無力。

二來,浙江官衙上下同流、利出一孔,巡按雖有立斷之權,可貿然審訊,隻怕會打草驚蛇。萬一逼得對方斷尾求生、推人頂罪,便得不償失了。

歸根究底,還是得回到案情本身。

沈不器閉目養神,指尖輕叩膝上,在心中細細回溯案卷。

八月十五傍晚,有船家目睹,王攀三人啟程同遊江上,一衆小厮則沿陸路趕去下遊等候主子。

三日後,下遊百裡外,有漁民撈到兩具腫脹的屍身,報官後,衙吏認出其中一人肖似礦監稅使王攀,當即将屍體送回按察司。

按察司得到消息後,一面安排屍檢,一面展開調查。

隔日又得到消息,另一位死者為杭州漕商陳茂良,同行瘦馬、随行小厮皆下落不明。

而王攀家中亦是人去樓空。有鄰裡目睹,這幾日夜裡,府中仆役陸續離開,步履匆匆、行迹鬼祟。

兩天後,官兵終于在江畔山中找到了瘦馬窈兒。

窈兒在獄中認供,當夜王攀醉酒落水,陳茂良救人不成、溺死江中,她隻能倉惶逃到岸上。

剛到岸上,她又撞見随行小厮。衆人聽聞主子出事,唯恐殃及自身,紛紛四散逃去。而她無處可去,隻能躲進山中。

供認不到三日,窈兒不堪審訊折磨,在獄中自盡。

不久後,按察司陸續抓到幾位王家逃奴。

經審訊,幾人承認,八月十六那日确有人前來報信,直言王攀溺死江中,叫大家各尋生路,衆人這才收拾金銀細軟離去。

那幾位逃奴因監守自盜、侵占主家财物,已受絞刑。

王攀之死,至此結案。

若隻看案卷、屍檢與供詞,那确實是環環相扣、互為印證,叫人尋不出錯漏。

可沈不器反複研讀後,隻有一個念頭:這案子太幹淨了。

瘦馬死在獄中,再無改口翻供的可能;

随行仆役下落不明,又冒出幾個逃奴彌補解釋;

就連經手屍體的那位老仵作,也在半年前因病離世。

原本複雜的案情,在按察司筆下,竟成了棵筆直的高木,絲毫不見旁逸斜出。

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沈不器從不信什麼雁過無痕。他明白,案子的關鍵定在王、陳、窈兒三人身上。

王攀死後,府中一應财物皆已充公内庫,宅子也被查封,要想查閱還需内庫首肯,沈不器已去信托景王幫忙疏通,暫無回信。

線索有限,沈不器隻能一面派人尋找逃走的仆役,一面将目光移向陳茂良與瘦馬窈兒。

陳茂良在漕商圈子裡名氣不小,底細不難查清。

沈不器看過他的經曆,同許多出生貧寒、父母早亡,後來卻發迹騰達的商賈類似,是個眼光毒辣、攀附算計、野心不小的人物。

陳茂良此人原是南京人士,兒時家境貧寒,一度靠乞食而生。

好在他腦子活泛、口齒伶俐,又長了副好皮囊,長大後靠四處拜碼頭認幹親,在杭州一帶漸漸混出了些名聲。

後幸獲一位漕幫老大賞識,又得其獨女青眼,很快便被招為贅婿。

沒過幾年,漕幫老大意外離世,漕幫上下争權奪利之時,他卻主動讓賢、退出漕幫。

憑一招以退為進,陳茂良非但沒有攪進漕幫的渾水裡,反倒從中得了不少好處,靠漕運生意漸漸發家。

直到第一任妻子離世時,他俨然是江浙一帶有名的漕商,又在南京家中娶了位娴靜嬌美的新妻。

從混迹街頭的乞兒,到儀表堂堂、嬌妻在懷的巨賈,陳茂良這半生也算傳奇。唯一叫人诟病的,便是他年近四十,膝下仍舊無子。

陳茂良死後,那位年輕的陳家夫人前來杭州收拾後事,許是不願想起傷心事,索性封了别院、遣散仆從。

回到南京不久,一幹族親仗着陳茂良無後,日日前去騷擾鬧事。更有不知哪兒冒出的債主,自稱陳茂良欠其巨款,逼她抵債償還。

那新寡的夫人也是個人物,因為不堪其擾,竟私下賣了田地宅邸,同後宅女眷們分了個幹淨,攜金銀細軟各自跑了。

比起陳茂良,那瘦馬窈兒就要神秘得多。

旁人隻知陳茂良從翠莺閣買了個年輕鮮嫩的瘦馬,獨自養在杭州别院,平日裡喜愛得緊,從不帶出來示人。

那瘦馬也久居深閨,身邊隻有二三仆從侍候,就連四鄰都不曉其貌。

如今陳家四下零落,沈不器隻能從杭州别院查起。

頭一件事,便是别院的賬冊。

對外的送禮孝敬暫且不提,沈不器重點看了内宅的賬,發現除卻日常花銷,有兩個賬目叫人頗為在意。

一是連續三月購置的保胎藥;二則是給一位名叫莊凝的女先生的束脩銀子。

看見保胎藥的瞬間,沈不器隻覺撥雲見霧、醍醐灌頂。

這保胎藥若是給窈兒吃的,陳茂良怎會輕易将她送給王攀?

窈兒若懷有身孕,又如何做到渡江遊水、在山中躲藏數日,還有氣力接受刑訊、寫下供詞?

若是懷有身孕的是旁人,當初陳家夫人又怎會随意将其遣散,而不是抱着遺腹子,回南京安身?

瘦馬窈兒,必定有異。

覺察到這一點,沈不器當即派人分頭調查翠莺閣、女先生莊凝,卻得知翠莺閣背後的東家出了事,早已閉門數月,管事的鸨母尚且不知去向;

而那女先生則寡居多年,前些日子回鄉省親,一時半會兒還未能歸家。

沈不器耐下性子等待,終于在今日得到消息,莊凝出現了。

-

一路奔波,到杭州城時,天色微蒙。

沈不器一夜未睡,在城外驿站洗漱歇息片刻,待城門開啟,才悄然進了城。

馬車一路行至城南,在一處民居前停下。沈不器等待片刻,遠遠看見一個肩背包袱的中年婦人風塵仆仆走來。

那人身形高瘦,走起路來姿态闆正。一身素色長衫被洗得發白,長發也整齊盤在腦後,瘦臉長眉細眼,神情整肅,叫沈不器無端想起兒時家中請來的教養嬷嬷。

見門前停了車馬,她慢下腳步,面露遲疑。

沈不器緩步上前,溫聲道:“敢問可是莊夫人?”

莊凝飛快打量他幾眼,神情警惕,“你是?”

“沈某不才,在官府謀個差事。”沈不器和煦道,“冒昧前來,是想同您聊聊陳茂良,陳府的案子。”

“官府……”莊凝眉頭皺起。

面前這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瞧着氣度儒雅、書生文氣,哪有什麼官爺的派頭。

沈不器看出她的懷疑,從袖中取出一塊腰牌,在她面前一晃又收起,莊凝隻勉強看清上頭“禦史”二字,不由心下一驚。

再看馬車邊一衆随行護衛,雖布衣便裝,可身形挺拔、目光銳利,不似尋常随扈。

然而,他若真是官府的人,莊凝更不想與之牽扯。

“陳老爺都死了一年有餘,還有什麼可說的?”

莊凝語氣冷硬,越過他就要進屋,不願多談。

沈不器立在原地,不緊不慢道:“實不相瞞,在下是為陳府那位窈兒姑娘而來。”

莊凝果然腳步一頓。

“您這話有意思,案子都結了,找我又有何用?”

察覺到她對窈兒反應不同,沈不器心中也定了幾分。

他道,“既然我今日找到夫人,便說明這案子尚未塵埃落定。”

聞言,莊凝霎時轉頭看來,神情難掩震驚。

沈不器微微一笑,看了眼莊凝肩上的包袱,歉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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