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曉收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那人号稱朋友的媽媽,要來醫院探望,想說說悄悄話。聞曉沒有多問,痛快答應,約了晚飯後的時間。
但她不守時,深夜才遲遲趕來。
她戴着寬帽檐的深色帽子,整張臉擋得嚴嚴實實,在門口張望許久,聞曉等得不耐煩,“阿姨,現在沒人了。”
“别喊,别喊!”
她匆匆開門又關門,一路小跑到床邊,摘了帽子和口罩,“今天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在,照顧你的人都去哪兒了?”
聞曉偏頭問:“到底要跟我說什麼?”
她從背包裡翻出幾樣東西,一樣樣往床上擺,“這是你的舊手機,放在櫃子裡沒人碰。這是你的車鑰匙,雖然他開過幾次,但是都洗得幹幹淨淨,也加滿油停回去了。這是你的門卡……”
“等等等,這些都是我的?”
“你真不記得了?”
聞曉望着她,呆呆點點頭。
她松了一口氣,緩緩坐下,動作也慢下來,“這是你的房子,就是你和他原先住那裡。你的東西我都還給你,求求你就當那件事沒有發生。”
看上去她更蒼老了,卷發被胡亂紮起來,額前散落幾縷泛白的碎發,雙眼腫得不成樣子,哭泣聲變得沙啞。
那個為父子倆沖鋒陷陣,鬥雞似的女人,已經徹底被打垮,隻能每天以淚洗面。可是再怎麼傷心,他們也不會回來看她一眼。
“阿姨,别哭了。”
聞曉遞上紙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握住聞曉的手,“你連我也不認識了?”
聞曉再次點點頭。
她觀察了一會兒,聞曉的眼神看不出問題,她抿抿嘴唇,試探說:“那我可能找錯人了,這些東西應該不是你的。”
她邊說邊将東西放進包裡,又迅速戴好口罩和帽子,“你就當我沒來過。”
聞曉看着她慌慌張張往外走,沒忍住出聲提醒:“人找錯了,号碼還能記錯?就算僞裝得再好,你打過電話給我,一查就知道你是誰。”
她腳步一頓。
聞曉掀開被子,拖鞋沒來得及穿,走到她身邊說:“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可如果你知情不報,就是窩藏包庇。阿姨,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跟我說實話吧。”
“我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秦母扔開背包,跪倒在聞曉身邊,“他們身無分文,逃出去不知道吃什麼、喝什麼,他從小到大沒有吃過這種苦……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都是他爸爸的主意,他爸爸背後是……”
“閉嘴!”
有人匆忙出聲制止。
聞曉擡頭看去,來人也戴着口罩,還沒看清面容,他已快速合上門,徑直沖過來,狠狠掐住她脖子。
呼救聲被打斷,聞曉被他按在牆上。
秦母爬起來,“不要這樣!”
他壓低聲音,“隻要她閉上嘴,所有人都沒事。”
聞曉漸漸缺氧,用力抓他的手背,摳出一道道血痕,她看向旁邊的人,掙紮着說話:“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秦母和聞曉對視,看到她雙眼血紅,額角青筋凸起,唯一記得自己生日的姑娘,好像就要死在自己面前。
“兒子!你不能再聽他們的話!”
秦母撲過來,拼命拉他。
秦牧用力甩開,秦母踉跄幾步,撞在櫃子上,水壺和杯子散落一地。害怕動靜傳出去被人聽見,他咬咬牙跟聞曉說:“現在我放開你,如果你敢喊人,我會直接殺了你。”
聞曉停止掙紮。
秦牧慢慢松手,看着她坐在地上喘氣。
秦母忍痛坐起來,“兒子,就聽媽媽一次,你去自首好不好?”
秦牧轉身扶起媽媽,“您别相信她,聞曉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她怎麼可能好心給我們機會。”
“不是給你們,是給你機會……”
聞曉捂着脖子,咳了幾聲。
秦牧拉起聞曉,“什麼意思?”
聞曉坐到沙發上,“我不會将今晚的事說出去。你可以作為污點證人,主動去檢舉揭發他們。”
秦牧反問:“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會去舉報自己爸爸?他背後的人說了,既然你完全失憶,隻要将你處理掉,我們都很安全。”
“那他知不知道,我跟俞海洋是什麼關系?你把我處理了,你們幾個都别想活着進去。”
“你說什麼?”
“你真是他女兒?”
秦牧湊近她,“那你都知道了?”
聞曉看了看秦母:“不然你以為,阿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秦牧愣了一下,忽地笑出聲,“聞曉,我後悔了……當初為什麼沒有早點跟你求婚,在那天又為什麼沒有幹脆弄死你。”
聞曉手機屏幕亮起,“你沒時間了。”
秦牧細細盯着她,伸手想要摸摸她臉頰,“最後一句,這幾年你到底有沒有……”
“哐當——”
病房門被大力撞開。
來人抓住秦牧反剪雙臂,将他死死壓在桌上,咔嚓一聲手铐上鎖,“還有什麼話跟我們去警局說吧。”
秦母跪下求饒,“他準備來自首的!”
聞曉過去拉她,“阿姨,先起來……”
話說到一半,被人猛地拽進懷裡,他緊緊按住她,對旁邊的人說:“這位阿姨是知情人,建議一起帶走問問。”
聞曉掰開他手臂,艱難開口:“隊長,我可以作證,他的确是想去自首。”
黎時變了臉色,眼裡像是要噴火,語氣帶着不容置疑,“誰讓你說話了?”
隊長将秦牧交給同事,走到聞曉跟前,“你沒事吧?他有沒有動手?”
聞曉輕輕搖頭,“沒有。”
隊長看看她,又看看黎時。一個臉色通紅,一個面色鐵青,小兩口又在鬧别扭,他還是少摻和為妙,“我們先回去,有什麼情況再聯系。”
聞曉“嗯”了聲,“謝謝。”
秦牧側目看向聞曉。
黎時移到她身前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