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涵臘月二十二到家,直到除夕前夜,來家裡邊串門的親戚就沒有斷過。
鄒長華隻有鄒婷一個親妹子,鄒婷自從在北京安家興業後就沒有再回過家裡過年,但他堂哥表姐不少,每年過年一大家子聚一起也是不少人。
臘月二十五之後,鄒母就斷斷續續地開始置辦起了年貨,鄒涵跟着她一起上街,近年關,縣城裡的集市正是熱鬧的時候。
鄒涵沒想好要給秦方緒帶些什麼特産回去。
很難挑,既要拿得出手,還要體現出送禮人的心意,最要緊的是稀罕。
年三十那天,幾家人聚在鄒涵老家過夜守歲。
老式電視機裡放着趙本山和小沈陽演的小品,孩子們樂呵得津津有味。臘味魚幹的味道從廚房香到堂屋,父母長輩喝完酒就開始長達半夜的閑聊,小到日常瑣事,大到國家發展,唠嗑的話題總不會少。
聊到小輩工作的時候,鄒涵聽了幾耳朵,說起哪家姐姐在考公,哪家哥哥打算考研,又或者往北上廣深漂着,今年過年都沒時間回來。
“阿涵呢,畢業後要回來不?”叔叔問。
鄒長華喝了兩三杯白酒,臉色紅光滿面。
他拍了拍鄒涵的肩,一臉自豪:“阿涵啊,跟她姑姑一樣,畢業後就留北京了。”
鄒涵笑而不語,拿着勺子繼續吃面前的八寶飯。
說起鄒長華家裡的這個孩子,其他伯伯嬸嬸們都不禁感慨萬千。
“鄒涵你可得努力啊,你爸媽為了供你去北京念書賣車賣房,咱這小地方的人哪個有你家父母這麼大的魄力。”
“阿婷那年也是,瞞着家裡人報了北京的志願,那時候家裡窮,你奶奶死活不同意她去,想着女孩子不要走太遠,是你爸拼了命要送她去北京上大學,多虧你爸有遠見啊,現在阿婷一家人在北京過得多好,順帶還能照顧照顧你。”
“咱這一大家子,除了你媽早年出身好念過大學,我瞧着也就你和阿婷最有出息,你爸,是個有福氣的啊。”
鄒涵聽着長輩們一人一句,她也插不上不上話,隻能陪笑微微點頭。
鄒長華幾杯下肚,早就已經醉糊塗了,坐着的身子搖搖晃晃,大家一人一句誇得他天花亂墜,他怕是連眼前人都分不清。
鄒母眼神遞過來,鄒涵就懂了。随後她起身幫着鄒母一塊将人扶下桌休息。
臨了,鄒長華還跟身邊人語重心長地說着話,“我這個人啊,沒什麼大本領,就想着孩子能有點前途,别像我一樣……有什麼條件就創造什麼環境,成材不成材這事兒先不說,反正以後不怪我們當父母的拖後腿就行。”
“還是華哥你看得開!”
鄒涵和鄒母廢了好大功夫才把鄒長華扶上床,人這下老實了,倒是不掙紮了,隻是嘴裡依舊絮絮念叨着。
“阿涵啊,你可得争氣啊……”
“像你姑姑一樣多好,千萬别辜負了爸媽的心血……”
外頭的人依舊歡聲笑語。
鄒母拍了拍女兒的手,溫聲說:“你别嫌你爸話多,他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你曉得他心意的。”
鄒涵應了聲,不經意間将手收回來順勢抄進了衣服兜兒裡。
女人撫摸着鄒涵的額發,一臉憂容,“爸媽離你遠,有什麼事兒你就跟姑姑說。你姑姑承過你爸情,她是還不清的,大事兒小事兒她一定會幫你,媽知道你現在大了主意也大,但沒事兒你還是得多和你姑姑走動走動,以後你還得靠她呢。”
……
正月裡,鑼鼓與鞭炮的聲音此起彼伏,鄒涵家鄉有遊神的習俗,人們将貢品擺在沿街,焚香跪拜,以求神明庇佑。
初一折金銀,擺供桌,敬天公,往年這事兒他們興在初九,因着今年鄒涵初八就要去北京,日子改在了大年初一。
老人家講究凡事兒圖個吉利,尤其是家裡有小輩正在念書工作的,更是馬虎不得。
年初六,鄒母帶着鄒涵去了趟開元寺。
去北京那年,鄒母也帶她去過一次,和尚問她生辰八字,說她少許離家,此後鮮歸,又算出她命裡帶财,有貴人牽引,注定大富大貴。
那年鄒涵本來就要去北京,加上又有鄒婷照顧,鄒母更是深信不疑,從此香火不斷。
鄒涵初八回的北京,鄒婷開車來接的她。
鄒婷讓她去家裡玩兩天再回學校,鄒涵借口說還有作業沒有完成,女人也就沒有勉強。
家裡還有公公婆婆在,廖晨也還沒有開學,還有得日子忙。
鄒涵以為自己是第一個回寝室的人,沒想到李悅比她回來得更早。
昏天黑地的,一進門滿屋子的啤酒泡面味兒,宿舍的門窗戶都關得死死的,味道散不出去。
李悅聽見聲響,迷迷糊糊地喊了聲“誰”,聽見是鄒涵才放下了警惕。
“你怎麼回來這麼早。”李悅問。
鄒涵越過滿地的垃圾食盒走到陽台處,拉開了窗戶通氣,她說:“回北京還有些事兒。”
冷風嗖地湧了進來,宿舍裡的味道散了不少。
“你呢,你不是和男朋友要去西安玩了嗎?”鄒涵問。
過了一陣兒,李悅冷不丁地開口回:“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