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這下聽明白了,不由覺得荒唐,一旁司琴走上前警告:“虞大公子,還請你慎言!”
虞昭擡手示意她沒事,擡眼看着虞懷言:“我很好奇虞瑤是怎麼和你說的,說我和顧景淮舉止親密,亦或是行為不端?她隻今日來過一次食肆便能讓你親自跑過來警告我,她可真是神人。”
“你不必出言諷刺,”虞懷言沉聲道,“她并非隻瞧見過一次,你将她送回侯府那日,難道你沒有和顧景淮見面?”
“呵……”虞昭一時沒憋住笑出了聲,“原來她是這麼同你說的啊。”
虞懷言見她笑中帶着諷意,心下生惱:“你還在笑什麼,你以為我猜不到你的目的?你無非是想破壞侯府和相府的婚事!”
虞昭笑夠了,輕撫了撫胸口,眼神淡淡地看向他:“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閑,或者我換個問題,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勾引顧景淮嗎?”
“你……”
勾引二字被虞昭赤.裸.裸地說出口,虞懷言猝不及防,顫着聲好半晌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到底知不知羞?!”
虞昭輕笑一聲:“你過來找我不就是這麼認定我嗎,我把你心裡話說出來怎麼反倒說我知不知羞。”
“虞懷言。”
她斂起笑意,眸色冷沉地念出他的名字,說:“其實你打心裡就沒有相信過我吧,你覺得沒有在侯府長大的我就該是個秉性不端的人,否則怎麼會虞瑤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連查證都沒有就先将罪名扣在我的頭上,還反過來說是為我好。”
“你,真可笑。”
虞懷言面色微僵,下意識反駁:“瑤兒怎麼會騙我,她沒有必要冤枉你,更何況你自己也沒有否認顧景淮來食肆的事。”
“那虞瑤可曾告訴你顧景淮來時身邊還有五皇子這麼一個人?”虞昭緊接着問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虞懷言愣住。
這一點,虞瑤的确從未同他提起。
虞昭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結果,她扯了扯嘴角:“她故意不說,無非是想引導你覺得我和顧景淮有什麼,而你也的的确确因為她的誤導上門來指責我,一旦事情鬧大,真相大白,别人隻會怪你沖動無腦冤枉親妹。”
“虞懷言,”她冷笑一聲,“她這叫借刀殺人,你是什麼,你是愚、蠢。”
虞懷言心頭一跳,整個人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不可能,”他厲聲否認,腦海裡浮現出虞瑤乖巧懂事的模樣,“瑤兒一定是沒來得及同我說,她今日出門累着,回家後情緒一直不好,忘記說一些細節很正常。”
虞昭看着他為她拼命找理由,心裡隻覺得好笑。
嘴上瑤兒昭兒一般親昵地叫着,但她被懷疑做錯事時他連求證都不曾有過便來警告責怪,而虞瑤被懷疑時他卻如此自覺自發地尋起了借口。
“既然你都已經為她找好了理由,那我也不好再揪着她不放,這樣吧,你一個人向我道歉就好。”虞昭下颌微擡,目含諷刺地看着他。
虞懷言一怔,到這時他也明白自己的确誤會了虞昭,可要讓他道歉……
在弟弟妹妹們面前,他習慣了作為兄長主動擔起所有責任,在他們面前他應該是高大的,無所不能的,向妹妹道歉不就是在向她低頭嗎?
“說不出口嗎?”虞昭笑笑,“之前虞瑤的裙子破了,你們認定是我嫉妒她有新衣拿剪子給剪碎了,逼着我向她道歉,那時候兄長是怎麼教導我的?”
她學起虞懷言的語氣,道:“過而不改,是謂過矣,而改正過錯就要勇于承認過錯,要學會道歉。”
虞懷言當然記得那些話,他覺得虞昭沒怎麼念過書,沒學過大道理,他有責任教導她改錯向善,卻不想當初的話如今卻打在了自己臉上。
虞昭見他依舊沉默,倒也算不上失望,畢竟沒有期待過,心中自然不會有落差。
她無聲笑笑,直接從他身前繞過,往馬車走去。
虞懷言一僵,突然想要抓住什麼,連忙轉過身喊道:“對不起!”
很大的一聲,連周圍過路的行人都忍不住朝這邊張望。
虞懷言像是沒有察覺,盯着虞昭的背影又一次說道:“昭兒,對不起。”
當第一聲對不起說出口,他心裡壓着不知是什麼的東西忽然間消失了,隻覺得心頭無比輕松。
可是,虞昭并沒有回頭,腳下也不曾停過一步。
遲到的道歉,她已經不需要了,要求他道歉無非是想看看他的态度,事實證明虞家人還是虞家人,是非不分,還不肯認錯道歉。
虞霆豐和魏琴湘如此,虞懷言亦是如此。
虞昭回到馬車上,直接在又厚又軟的毯子上睡了下來。
“司琴,我歇一歇,一刻鐘後你喊我起來。”
司琴點頭:“是。”
虞昭合上眼,漸漸睡過去,司琴怕她身上冷,拿過一旁堆着的鬥篷蓋在她身上。
恰在此時,一陣風刮過,車簾漏了些許縫隙,司琴下意識要去拉扯,卻從那縫隙中看見了一道直直挺.立的身影。
虞懷言還站在車下,沒有離開。
司琴動作一頓,并未搭理,像是沒看着他一般從外頭将兩扇窗子拉了回來,緊緊合上。
她對忠勇侯府的人沒有一點好感,之前的虞三姑娘,現在的虞大公子,有一個是一個腦子都帶點毛病。
她們家世子妃這麼好,卻有這麼一些娘家人眼瞎心黑,她看了都覺得委屈。
虞昭雖從沒說過在侯府具體發生過什麼,但司琴能看得出她一定遭到過很多不公平的對待,心中藏着許多苦楚。
虞昭以前在現代就有午睡的習慣,現在為了配合食肆的營業時間,她午睡的時間也得跟着延後和縮短,但好在一刻鐘時間也已經足夠。被司琴叫起後,她隻是打了個哈欠就立刻地坐了起來。
“睡得好舒服。”
她用力地伸了個懶腰,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形象。
司琴偷偷笑了笑,從小茶幾上倒了一盞茶遞過去:“夫人,喝茶醒醒神吧。”
“謝謝,”虞昭接過茶盞,捧在手裡輕啜了一口,惬意地舒出口氣,“好喝,等以後将生意做大,我還要開一間茶坊,親自去挑好喝的茶葉。”
在虞昭身邊一段時日,司琴已經聽過不少這樣類似的話,什麼開客棧開書坊,如今再多一個茶坊倒也沒什麼意外。她點點頭,認同道:“那我們可得努力賺錢。”
之前她或許還會勸虞昭向世子拿錢,但現在她也跟着改了觀念,别人的錢終究是别人的,還是自己賺來的拿着更有底氣。
虞昭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想象,她放下茶盞,拍了拍司琴的肩膀:“現在食肆生意不錯,等過完這個月,我就能給你們漲工錢了。”
司琴,司畫還有陸風三人,除了拿王府給的月俸,虞昭這邊也會另加工錢。
雖然幫襯着虞昭算是她們本該的職責,包括陸風也是受謝恪之的命令,不給錢他們也不敢懈怠,但在虞昭這個現代人眼裡,幹多少活就應該拿多少錢,錢就是動力,有了足夠的動力,大家才能齊心,勁兒往一處擰。
果然,司琴在聽到這話後眼裡也多了些激動。
“好了,我們回食肆吧。”
虞昭說完,起身往外走去。
兩個人從馬車上下來,司琴下意識往附近掃了兩眼。
虞昭注意到她的動作,不解問道:“你在看什麼?”
司琴并不想隐瞞,直接答道:“方才夫人你睡着後,虞大公子在車下還站了許久,不知是何時離開的。”
虞昭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不必管他,等下次他在江邊待一宿,我倒是樂意給他一個眼神。”
司琴默默聽着,腦海裡不知怎麼地就浮現出了虞懷言月下臨江而立的畫面,心道,她竟有些期待這樣的場面出現。
第二天,虞昭照舊在食肆裡忙碌,正當她幫着小周給範大江備菜時,一道低沉但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虞掌櫃,我要一份甜湯帶走。”
虞昭轉過頭,看見顧景淮一個人走了進來。
“你今日怎麼來了?”她有些意外。
畢竟一般情況顧景淮都是和謝耀兩個人一起出現。
顧景淮彎了彎唇,回道:“昨日我帶了一份甜湯回家中,家母嘗後頗為意猶未盡,叫我今日一定得來再買一份。”
食肆中的甜湯和小吃一樣都是由虞昭主要負責,聽到這樣的反饋她心裡自是高興。
“昨日是什麼甜湯來着?”
顧景淮說:“是奶香芋頭紅豆湯。”
虞昭點頭:“行,今日正好煮了紅豆,你現在位置上坐一會兒,待會兒便好。”
顧景淮張望了下附近的桌椅,幾乎看不見空餘。
“你這兒生意好,我還是站着等吧。”
虞昭也知道店中情況,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行。”
因為紅豆湯提前煮過,食材也一早準備齊全,這道甜湯并沒有花費多久,差不多用了一刻鐘,最後倒入牛乳裝進顧景淮自己從相府帶來的瓷罐中便完成了。
“回去路上記得讓車夫走穩一些,莫要撒了。”
虞昭一邊提醒,一邊幫着顧景淮将瓷罐放入食盒。
“多謝。”顧景淮擡頭,面含笑意。
虞昭正要說做生意不必道謝,誰知一擡眼,餘光卻瞥見了食肆外不遠處站着的人。
那人一身鵝黃百蝶長裙,外罩着翠色鬥篷,正一臉慘白地朝這邊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