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直接吃到晚上十點才散場。
後半程胡冬冬控制着沒再喝酒,江川和曹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兩口,大多數時間都在聊天。
聊聊過去,也聊聊現在和以後。
霧星河偷摸着抿了兩口江川留在杯底的酒,被發現了就若無其事地移開臉,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
江川拿他沒辦法,隻好掐着他後脖子将人提溜去洗水果。
隻有胡可全程滴酒未沾。
回去的時候,曹東還說找個人把他們送回去,或者幹脆在家裡住下得了,反正房間多的是,擔心胡可一個孕婦晚上開車危險。
不過他們幾個理智都還在,胡可也說自己開慢點沒事,曹東這才作罷,叮囑他們到了家記得說一聲。
臨走前,江川最後一個上車。
他站在後車門邊,胳膊搭在門框上,“曹叔,我記得上次你說牧場這邊少個做飯的人,最近有找到人嗎?”
曹東搖搖頭,“還沒,這地兒離市區太遠了,不太好找,附近村子裡的也大多數都是老人。”
他問江川,“怎麼,你有合适的人?”
車内聽到兩人談話的霧星河,下意識朝江川看了一眼。
江川回頭也看了他一眼,然後把昨天在店門口遇到小寶的事情,簡單和曹東說了一遍。
“……警察的意思是,建議她們母子先出去躲一段時間,他們那邊會力所能及地尋找他男友的下落,但是什麼時候能找到,誰也說不好。”
曹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讓那對母子來牧場這邊,躲一下那些催債人。”
江川:“對,這邊廠裡24小時都有人巡邏,位置也偏僻,旁人一般找不到這裡來。”
曹東想了想,“行,那你回頭問問她,她要是願意來,這邊我讓人給她騰兩間屋子出來。”
“嗯,謝謝曹叔。”江川道。
其實上午在醫院裡,把孩子交給章雯後,這事兒就跟他沒關系了,剩下的隻需要警察和章雯溝通就行了。
但是在離開病房的時候,他突然轉身朝身後看了一眼。
擁擠的普通病房裡,人來人往。
唯有角落靠窗的那對母子,孤零零地蜷縮在單人病床上,窗外的陽光打在女人淩亂的發絲上,像是為她染上了一層耀眼的銀色。
恍惚間,江川仿佛看到了奶奶。
他們住的那間地下室悶不透風,常年潮濕,牆皮會褶皺脫落,食物兩天不吃完就會發出奇怪的味道,被褥摸起來也是冰冰涼涼。
所以每回隻要一遇到無風的大晴天,江奶奶都會把屋裡的東西拿到地面上,摔摔打打,曬曬太陽,去去那股揮之不去的黴味兒。
要是碰到那群追債的人也不來找,江奶奶就會坐在草地上,讓江川枕着她的腿,睡一場暖洋洋的午覺。
微風吹在臉上,野花的香味包裹着彼時年少的他。
“那就把你們放在這個路口了。”
車子忽然停下來,副駕駛傳來胡冬冬的聲音,他扭着身子朝後座看去。
“嗯,這裡就行。”
江川晃了晃懷裡有些打瞌睡的霧星河,收起飄遠的思緒,把人叫醒,“星河,我們下車了……”
“要不直接把你們送回家得了,從這兒拐過去也就多走兩三個路口,饒不了多遠。”
胡冬冬看着後座上霧星河睡眼惺忪的樣子,有些不理解道:“你說你倆幹嗎非得走回去?”
江川率先下車,将霧星河撈出來,又關上車門。
“情趣,你不懂。”
幸福小區附近繁華熱鬧,尤其是晚上這個時間段,人多車多非常不好走,從這裡順着寬敞的馬路一直走就到胡冬冬家了。
繞一圈送他們多麻煩,再說胡可身體還不方便。
胡冬冬白他一眼,有些無語。
“行行,我一個即将當爹的人不懂情趣,就你們倆小情侶懂行了吧。”
江川嫌棄地朝他擺手,“真沒事,快回去吧。”
胡冬冬見江川和他對話正常,臉不紅心不跳的,便放心了幾分,“行,那你倆慢點走,到家了說一聲。”
江川:“知道了,開車看着點路。”
胡可讓他放心。
等車一走,江川就拉着霧星河轉身往家走。
這會兒快十二點了,他們下車這片因為臨着大路,街上的行人不多,等再往前走一條街,沿街的商鋪就會多起來。
還有幾家KTV和酒吧,霓虹燈五光十色。
霧星河大概是剛睡醒,這會兒意識還有些昏沉,不言不語地乖乖被他牽着往前走。
路上遇到一個出來遛狗的年輕人。
對方視線先是落在霧星河臉上,随後轉移到兩人緊握着的雙手上,最後默不作聲地移開目光,嘴裡喊着自家狗的名字,讓它聽話不能随便扒拉人。
在路口等紅燈的時候,霧星河打了個哈欠,忽然道:“你想讓章雯去曹叔那兒,她不一定會去,那小孩兒每月都得去醫院看病吃藥。”
其實江川也不确定。
“她曠工一個多月,洗腳店老闆已經把她開除了,小寶看病不得花錢嗎?不過我也是剛才吃飯時突然想起來,曹叔之前說過牧場缺個做飯的人,順便問問。”
綠燈亮起,兩人沿着斑馬線往對面走。
江川歎口氣,“要不然她一個人帶着孩子,還能去哪?”
章雯丢下孩子又選擇去自殺,無非就是看不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有,沒有人願意去選擇死亡,看她今天在醫院後悔痛哭的樣子就知道了。
她不是那種真沒良心的父母。
還算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