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着一身白衣,中年人模樣,正翹着二郎腿吃茶。
甯昭抱拳朝他行了一禮,“前輩。”
這是他見過的第三個不同年齡段的育沛,這張臉放在人堆裡并不算出衆,但卻是能讓人一眼記住。
育沛擡眼,“你就是甯昭?”
他有些不明所以,“是,前輩認識我?”
育沛重新沏茶,“現在認識了,你是殿下帶回來的第一個活人,今早聽清伶念叨你,有些好奇罷了。”
昨日鄒蕭也說他以前從未帶回來過活人,他相信鄒蕭的為人,不會濫殺無辜,但若隻是一兩個死人,又怎會這樣說?隻能證明他以前帶回來的死人不少,就是不知道帶死人回來作甚。
“過來,坐。”
甯昭坐在他對面,看着他這張臉,就想起上輩子被他暴揍的場景。
雖然都是演戲,也和鄒蕭脫不了幹系,但他絕對不會有意說讓育沛揍自己一頓,還用各種幻境折磨他。那些都是育沛自作主張,下手那麼重,現在能心平氣和坐在一起,還客套兩句,甯昭在心裡默默誇了自己兩句。
“他若沒事,不會無故來到此地,昨夜他放蓮花燈給我,說是帶個人過來,字裡行間都透露着一絲高興。”他一隻手托着臉,動作極是雅觀,語氣卻是有些輕浮,“還以為是個美人。”
“讓你失望了?”甯昭端起茶杯,直視他。
“并沒有,是位美人,也是我想的那種關系。”
甯昭一口茶水吐出,雖然鄒蕭很是沒臉沒皮,但肯定不會大肆張揚兩人的關系,他是怎麼知道的?再者就是,他雖自認為自己生的不錯,但和“美人”兩字好像并不沾邊。
育沛笑意更甚,“想必甯昭并不是你的真名吧,應該叫你謝染?”
這人從最開始就給人一種笑裡藏刀的感覺,現在看來是不錯了。知道的太多,問得也太多,還是明知故問。
見甯昭不說話,他繼續道:“當初殿下因為謝染一走了之,現在又因為甯昭回來,你說,我應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有什麼話直說便是,何故拐彎抹角?”甯昭并不想跟他再多說下去,但他一時半會又不能回去,低頭不見擡頭見,給彼此留點臉面,總歸是好的。
“我們回來了!”風清伶一蹦一跳得進來,“你們聊什麼呢,這麼開心。”
“開心”的兩個人齊齊看向他,臉上寫滿了“長眼睛就好好使可以嗎?”
當然,他們都不會現在捅破。
鄒蕭雙手提了不少東西,果蔬,野雞野兔,朝他們示意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
風清伶似乎還沒看出來有何異常,把裙子裡兜着的野果放進桌子上的小竹籃裡,“洗過的,很幹淨。”轉頭看着甯昭,“不吃,嫌棄我?”
昨夜燈光昏暗,他竟是沒看清風清伶膚色白的有些瘆人。
“沒有,”甯昭起身拿了一顆棗,“我去幫忙,”轉身去了廚房。
他把拿來的東西塞進鄒蕭嘴裡,“你打算待多久?”
鄒蕭挽起袖子洗菜,“怎麼像女婿進了丈母娘家。”
“少貧嘴我說正事,”甯昭掃視一圈廚房,很幹淨,但未免有些幹淨過頭了,“他們不吃飯嗎?”
“不吃,準确來說是不需要吃。育沛辟谷,清伶,”他頓了頓,“你沒看出來?”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但現在好像不得不承認,風清伶已是死人。
“話說,你以前弄那麼多屍體回來作甚?不會是研究複生大法吧?”
切菜的動作慢下來許多,在他的注視下,鄒蕭輕輕點了點頭。
“成功了嗎?”
說實話,他有的不僅是震驚,還有欽佩,複活怎麼可能會簡單
鄒蕭沒有很快回複,甯昭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神也變得飄忽,後知後覺想起他還是謝染的時候都做了些什麼。
當年一個外來國師極力扶持年複洲傻蛋二皇子上位,讓年複洲動蕩了很長一段時間,讓傻子當皇帝,國家會不會滅暫且不說,這皇位到底是誰想當?
鄒蕭雖是大皇子,但隻是一個宮女所生。皇帝後宮佳麗衆多,宮女上位并不稀奇,但能懷上皇帝的孩子,還順利生下來卻是少之又少,加之不受寵幸,他一生下來就沒少被诟病。
雖說後來還是鄒蕭當上了太子,但服他的卻是少之又少,唯有的幾位都是他費了好些年才拉攏的。
即位那日,國師按捺不住叛反,帶兵一路殺到皇宮。
終究是敵衆我寡,鄒蕭被生擒。
謝染為了将來輔佐鄒蕭上位,十六歲那年便參了軍,聽聞國師叛變的時候,已是統領一方的大将軍。
後面雖是費了些人力,也算是把還剩半條命的鄒蕭給救了回來。
鄒蕭渾身是傷,還被下了黴毒。
黴毒,隻要身上出現一點傷口便會迅速腐爛,隻能用自己的血沖洗傷口,他渾身是傷,腐爛的樣子瘆人,就算用血,就算把人抽幹,也不可能處理得了那麼多傷。
外表看不下去,疼痛更是磨人。
謝染想過無數種辦法,終是無果,又不願看他繼續這樣下去,親手了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