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
譚盡講不出道理,索性不講道理了。
“我想帶你在這裡玩。”
“現在的行為對未來不會有影響,那為什麼要回去讀書?随便把時間浪費,也比被關在教室裡強。”
不等她說話,他一溜煙跑了。
大概是不自信林詩蘭會來追他,他還順走了她的公交卡。
事實證明,譚盡那麼預測是對的,她确實沒有追他的打算。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林詩蘭深深地感到:她和譚盡不合。
其實吧,他倆從以前起就不合。
隻有譚子恒在家時,她去找譚子恒,才會見到譚盡。如此寥寥的見面機會,他們也能時不時地鬥上嘴。
譚盡房間在一樓,每次給她開門,他都會來一句:“喲,又來找我哥假學習?”
林詩蘭總也不客氣地回擊:“是啊。你鞋架的鞋真多,全是假的吧?”
再次相見,因為遇到相同的怪事成為同伴。他們一時興奮,忽略了成為同伴的本質。
結伴是為了兩個人一起,解決一個人沒法解決的事。
可是,當兩個人想法不同、目标不同,又不合拍,湊在一起能做成什麼呢?
玩?她沒有那種心情,也不知道他的好心情從何而來。
譚盡覺得好玩,林詩蘭不覺得,她從沒來過花鳥市場,對這裡的東西不感興趣不想了解。他的提議,她看來也一點意義和營養都沒有。
他想逛,他想帶她玩,她不想。
辛苦來這兒的一道與譚盡冒失的行為,讓林詩蘭憋住的不順心徹底爆發,痛痛快快地撕下了“同伴”的面具。
縱使公交卡沒了,林詩蘭也沒去追譚盡。
她坐在公車站,對着塵土飛揚的大馬路,幹巴巴地坐着。
十分鐘後,譚盡出現。
他把她的公交卡還她。
“你怎麼不來找我?”他說。
她沒回答。
之後,車來了。
林詩蘭坐在靠前的單人座,譚盡坐到了她後面。
再轉一趟車。
她下車,他跟着下。
林詩蘭半走半跑地趕到公車站。
開往學校的巴士一來,她便坐上去。
譚盡沒有趕上這班車。
林詩蘭向來不是好脾氣好相處的人。
她沒有朋友,上學這麼多年,沒遇到一個朋友,隻上了學。
同學們背後說她無趣,是隻會學習的機器人,她知道。
但或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她考上了頂尖的大學,她媽媽夢寐以求她考上的大學。
如果不是倒黴,陷在了出不去的雨季,她會過得很完美,完美得像她媽媽千百萬次為她幻想過的未來。
舊日是毫無意義的,無法結束它,便閉着眼睛數着日子讓它過去吧。
規矩的林詩蘭,規規矩矩地回到學校。
她跟老師補了請假條,如往常,認真上課、做筆記,聽講。
上完半天的課,林詩蘭回到家。
她本以為,上午的事隻是插曲,即便後來沒在學校看見譚盡,她的狀态完全沒受影響。直到呂曉蓉回家,她發現,她放學時把她媽交代的複印材料給忘了。
“得了,複印店關門了,我這材料明早就要用,要知道這樣,不叫你弄了。”
“交代你做一件事都能忘,我早知道指望你,什麼也指望不上。”
樓上樓下不隔音,呂曉蓉罵孩子的聲音,鄰裡都能聽得見。
“哭?你有臉哭嗎?哭有用嗎?哭完打印店能重新開門是嗎?真沒用,沒用的人最愛哭。”
“不過說了你兩句,就在這兒哭哭啼啼,至于嗎?你真讓我失望!”
譚盡呆坐在林詩蘭家門口。
他下午買了櫻桃,他拿過來給她吃。
他不是故意過來偷聽她媽媽罵她的。
譚盡沒見過林詩蘭哭。
在門外,他也沒有聽到她的哭聲。
說實話,他很難想象她哭起來什麼樣。
因為,那是林詩蘭啊。
她像那種疊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棉被,能無數次利落地把自己抖開,又平平整整擺好。
她冷着臉,總是妥妥帖帖地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看上去聰明得體。
譚盡想起,自己早晨問她:為什麼要回去讀書?
以他的角度,讀書無聊又痛苦,再回來,上學也沒好處,他絕不會想回學校讀書。
可她不一樣,她是林詩蘭,常年的學校第一名。
她對學習的懈怠,會被她媽視作背叛。乃至她一個不經意的失誤,都足以讓她在媽媽那裡變成不再完美的小孩。
她的穿越,什麼都帶不來,什麼都帶不走,除了感受。
林詩蘭最害怕也最不願意,讓她的媽媽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