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發現小狗的日期,是這周的星期日。
周六,林詩蘭和譚盡約好的去石化廠。
所以,她從周五就開始苦思,明天找個什麼理由跟她媽說出門一趟。
到了周五的晚上,林詩蘭發現有别的煩心事了。
呂曉蓉拎着一堆菜回家,進門就開始忙活洗米做飯,還讓林詩蘭幫着出去買一箱啤酒,再帶點下酒的鹵味。
“一會兒你堂叔、他朋友,還有幾個親戚要來我們家吃飯,你買東西動作抓緊點。”
林詩蘭一猜就是這樣。
“我們家那麼小點地方,他們幹嘛老要來我們這兒吃吃喝喝?”
“這都是欠的人情債懂嗎,”呂曉蓉給了她錢,催她出去:“大人的事别管,快去快回吧。”
等她買完啤酒鹵味回來,堂叔已經跟他帶的一夥兒人在家喝上了。
男人一手端酒一手拿煙,見林詩蘭進來,小眼睛滴溜溜地打轉:“嫂嫂啊,我進門跟你說的話,你不信。現在芮芮在了,你問她吧。”
“有什麼事?”林詩蘭冷着臉,壓根不用正眼瞧他。
他端起酒杯,邊搖頭邊他的酒友使眼色:“看看這丫頭,這樣跟她叔說話,真牛。”
不久前剛坐下的酒友湊熱鬧:“這丫頭做啥了?”
堂叔當着大家面,将他告過的狀再當衆說一遍:“前不久我在她放學時碰到她,跟她打招呼呢,她不知抽的什麼風,把我推地上了。我這老胳膊老腿被她摔得喲……我休養了老久,現在身子骨都沒好全。”
呂曉蓉闆起臉,問她:“芮芮,真有這事嗎?”
林詩蘭敢做就敢認:“有。”
一旁的堂叔啧啧歎氣,趁機煽風點火:“嫂子,你是當老師的,不能光教學校裡的學生啊,家裡的孩子也得好好教育。”
“是啊。”她媽賠了個笑臉,轉頭罵起孩子:“林詩蘭,平時教你要懂禮貌,尊重長輩,你是左耳進右耳出了對吧?快,給你叔道歉。”
“我沒做錯事!”
所有人看着,林詩蘭故意加大音量讓大家都聽見:“他過來碰我,我才推他的。”
呂曉蓉拿手指點着她額頭,嫌她大聲囔囔鬧得難看:“自家的叔叔碰你一下怎麼了,至于推他嗎?”
林詩蘭站在原地,被她媽推了腦袋也半步不移,表情倔強。
“好了,你别吃飯了。再出去,給叔叔買條好煙,跟他道歉。”呂曉蓉拉開錢包,塞了幾張錢給她,把她支走。
其實林詩蘭一點兒也不怕她堂叔。在場的親戚長輩怎麼想她,她都不在乎。但她知道,媽媽需要個台階下。
将錢捏在拳頭裡,她恨恨地瞪着看好戲的人。
“還不去?”呂曉蓉又使勁拍了兩下她的背。
手揣進口袋,頂着她媽的眼刀,林詩蘭沖出家門。
三五步下了樓梯,她在樓下踢着草堆裡的大石頭撒氣。
胸口像堵滿了黑色的惡臭污泥,她感到憋屈,感到窩囊,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這檔口,偏偏有個不怕死的出氣筒,自己送上門,往她的槍口撞。
譚盡兩手捧奶茶,以一副吃完飯遛彎的悠然姿态出現。
“你是不是在草叢踩到狗屎啦?”
“踩你個大頭鬼!”林詩蘭怒氣騰騰,惡聲惡氣地要攆走這個讨厭鬼:“你怎麼每天都在我身邊晃?你是跟蹤狂嗎!”
“……誰跟着你了,我隻是回我自己家,”他喝了口奶茶,不氣也不惱:“沒踩到狗屎,你臉那麼臭?”
她懶得搭理他,甩手走掉。
譚盡不依不饒地追過來:“看你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快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要開心回自己家開心,”氣鼓鼓的林詩蘭走得比跑還快:“我要去買煙了。”
“買煙?你家來人啦?”他一路小跑跟着她,維持這個速度兩人才能搭上話。
一路鬥着嘴,鬥到賣煙的雜貨店,譚盡也把她不開心的原因全打聽出來了。
林詩蘭準備進店,他制止她。
“這麼個混蛋叔叔,你還真給他買煙?”
她沒好氣地反問:“不然呢?”
“你媽給你的錢在哪?”
她掏掏口袋,掏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币。
譚盡一把抓過錢,塞進自己兜裡。
“你幹嘛?”林詩蘭馬上去搶回來。
他死死捂住自己褲兜:“我搶錢啊,你看不出來?”
她沒那個心情和他打鬧:“别玩了,錢還我。”
“不還。林詩蘭,你去過電影院嗎,我們用這錢看電影去吧。”
他眼裡閃着細碎的光,難以分辨是逗她玩還是認真的:“或者,去湖心公園坐旋轉飛車,去逛夜市……”
“不知道你發什麼瘋,沒買煙我怎麼跟我媽交差啊?”她不搭腔,低頭去掰他手指。
“沒法交差就沒法交差。先前答應的反抗她,你說過立馬忘了?”
譚盡手伸進兜裡,握住錢,高高舉到頭頂。
這下林詩蘭更拿不到了。
“是計劃反抗她。可不買煙,我堂叔找我媽讨說法,那她又……”
因為争搶的動作,他們靠得很近。
她說話間,他手往身後一藏,猛地低下頭。
鼻子幾乎要湊到她的鼻子。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黑白分明的眸子凝望着她。
林詩蘭迅速後躲,跟他拉開距離。
譚盡卻仍舊注視着她的雙眼。
語氣中帶笑,他說:“讓我看看,林詩蘭真正想做的事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