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你。”沈朝聽看着他，“想到是在安慰你，就會更加努力地用心了。”

“燙面的水蒸氣蒸眼睛……”

“那就拿紙擦一擦。”

電影票是下午三點二十開場，時間綽綽有餘。

韓暮生選的是愛情片，叫《電話鈴響的第五天》。他是盲買的，因為沈朝聽叫他盲買。沈朝聽看不慣他為了約會勞神費心的樣子，在一起看好片看爛片都各有感受。重點是在一起，不是片子的優秀程度。

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樂，這是韓暮生故意的，他就想和沈朝聽用一樣東西。沈朝聽也順着他，雖然同時要頂着“兩個成年人來居然隻要一杯可樂”的疑惑目光走進去。

可能就是其中一個人不愛喝呢。

燈光暗下來，片頭慢慢插入。開始是一個女生接到了電話，電話另一頭是她已故男友的聲音。她的男友曾經在車禍裡因保護她去世，女孩傷心欲絕，認定此生非男友不嫁。

“小彤……”電流聲滋啦，“你過得怎麼樣？”

“我過得一點也不好。”女孩泣不成聲，“你還活着嗎？你怎麼突然給我打電話……你為什麼一直不聯系我，你現在在哪兒……？”

“我是個鬼，小彤。”男生說，“我們不能再見面，這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我想和你說說話，想勸你走出來……”

“可是你也知道我愛你。”女孩說，她盡可能讓聲音平靜，“你怎麼能，你怎麼能勸我放棄你呢？”

“不是放棄我，小彤。”男孩很有耐心地勸她，“是我人死不能複生，你應該有自己更好的幸福。”

“結婚不代表就是幸福。”小彤說，“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我感到不同尋常的幸福。那是我絕對特别的幸福，不會再經曆第二次。”

男孩倉促地說了聲“再見”，然後挂斷電話。

女孩舉着手機又哭又笑，她不知道這究竟是真的還是惡作劇，她現在也願意相信世界上有鬼。她又擔心男孩是不是需要付出什麼代價，但她打過去，始終是無人接聽。

也許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隻是一場夢，沒有所謂的電話打過來。女孩抱着腿坐在床上，直到精神堅持不住在睡過去。

沈朝聽眨眨眼睛。

韓暮生捏起一顆爆米花喂到他嘴邊，他吃下去。

女孩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她照常上班，和閨蜜約飯，隻有晚上，睜着眼睛等到昨天電話打過來的時間。

電話如約而至。

“怎麼接這麼快？”男生明顯有些驚訝，“小彤，你又熬夜了？”

小彤沒回答他的問題：“你要付出什麼代價嗎，和我打電話？”

“沒有什麼代價。”男孩說，“就和打工差不多，沒有很難的事，小彤你别擔心。”

“那就好。”小彤半信半疑地應下來，“你今天也是來勸我忘記你的嗎？”

“今天不是。”男孩居然否認了這件事，“你昨天很難過，我不想讓你難過，小彤。我想和你聊聊天，聽你和我說事情，我想讓你高興一點。”

“你又不在我身邊，我怎麼能高興呢？”

男孩為難道：“對不起小彤，我很努力了，但是他們不給我和你見面的機會……”

“我沒怪你。”小彤聲音軟下來，“我隻是很想你，每天晚上都要看着你的照片才能睡着。以前我失眠的時候你都會抱抱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隻有你的照片，還有你穿過的但現在隻有洗衣液味道的衣服……”

“小彤……”男生說，“對不起。”

韓暮生拿起可樂，遞給沈朝聽吸了一口。沈朝聽在上面留了個淺淺的牙印，他笑眯眯地就着牙印咬上去。

這晚的一覺醒來，女孩發現辦公室裡之前一直橫眉冷對自己的同事居然和她分享了甜點。她一頭霧水地接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中午，她吃膩了食堂的員工餐，點的外賣，外賣盒裡居然有一朵花，還有商家的小卡片，上面說“這是今天的特别活動，祝您有一天的好心情”。

晚上，她下班回家，步行過居民樓的時候被一隻小貓絆住腳步，前面不到五米的距離，一個花盆砸在地上。

她知道這些事情分開發生都能稱得上幸運，但彙集到同一天一定不尋常。

半夜，她又等來男友的電話。男友那邊的電流聲更重了，過了很久才有清晰的人聲傳來：“小彤！”

“今天的花，是你給我的嗎？”

“也不能算吧。”男生說，“我一直在努力讓你的今天更幸運一點，你會更開心一點，可能是這種念力糾結了我之前想送你鮮花的願望，于是就讓你收到花了。”男生聲音很活潑，“是什麼花呀，你喜歡嗎？”

“真的沒有代價嗎？”女孩忍不住問他，“一點代價也沒有？”

“什麼代價也比不上你高興最重要啊。”男孩聲音帶笑，“你開心就是最好的。”

“騙子。”女孩大罵他，第一次主動挂斷電話。

韓暮生環顧四下無人，輕輕親了親沈朝聽的側臉。

沈朝聽偏頭看他，目光疑惑：？

韓暮生：：）

女孩請假一天，去找道士試圖找到男生究竟在哪裡，一無所獲。

她不想這樣提心吊膽地擔心男生會不會消失，她想真的看見他，想說“我好想你”，不是隔着手機。

男生問她：“你今天找我了嗎？”

小彤并不隐瞞：“對。”

“你啊，還是這麼拗性子……”男生長歎口氣，“小彤，我明天打完電話，就不能再和你聯系了。”

女孩顫抖着問：“你又要抛下我一個人了嗎？”

“不是這樣的。”男孩辯解，他輕聲說，“我想……讓你幸福啊。”

通話再一次結束。時間越來越少。

女孩心裡有一個奇怪的預感，但是她證明不了。

她試圖自殺。但被人救了回來。

“小彤，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男生聲音很焦急，“今天怎麼……”

“是你死了嗎？”女孩問，“該離開的是我吧？”

“是我，小彤。”男生很堅定地說，“是我。”

不是你。

不是這樣的。

2016年，周彤車禍去世，享年二十四歲。她的男朋友悲痛欲絕，第三年，他似乎聽到了天外之音，那個聲音告訴他，隻要他的願望足夠強烈，他可以回到那個時候，一命換一命。

他答應了。

重來的時間走到2016年的那一天，周彤的男友無法替代周彤上車，隻能和她一起，時刻注意保護她的安全。

周彤男友去世，周彤活了下來。

男友因為并不應該在這個時間線去世，隻能一直待在周彤身邊。

整整兩年，周彤還沒有走出男友離世的陰影。他不舍得看周彤活下來還如此痛苦，等到他曾經聽到聲音的那一天，他努力博得聲音的瞥視，獲得了和周彤通話的機會。

“不要讓她想起正确世界線的事情。”聲音說，“我隻給你五個晚上的時間。”

但愛跨越比世界更遠的距離。

韓暮生是一點劇透也沒看，哭得眼淚嘩嘩。沈朝聽給他擦眼淚。

“哭得好慘啊。”沈朝聽揉揉他的腦袋，“小哭包。”

“聽聽也哭了。”韓暮生抗議，“不是我一個。”

“中午才差點要哭，下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沈朝聽繼續說，“哭包。”

“晚上肯定哭不了了。”韓暮生信誓旦旦，“坐摩天輪還能哭的話，一世英名都消失了。”

“那摩天輪之外呢？”沈朝聽含笑看着他，“摩天輪之外的事？”

“感覺有什麼東西在等着我……”

“是好東西。”沈朝聽道，他把濕透了的紙疊起來扔進垃圾桶，等韓暮生的眼睛不再向外流出眼淚，“變個魔術。”

“什麼魔術？”

“你閉上眼。”沈朝聽說。他确定韓暮生的确閉上眼了，走到花童面前把她的花和籃子都買走，在花籃裡整理好花的形狀和擺向，零落的花瓣抓在手裡，舉到韓暮生頭頂：“可以睜眼了。”

韓暮生應聲睜開眼，玫紅色的花瓣從他眼前落下來。

“還真是魔術。”韓暮生說，“但我聽到聽聽你和花童的聲音啦。”

“不止這些。”沈朝聽眼裡含笑，“真正的魔術在晚上，我們共進晚餐的時候。”

“聽得都想點時間加速了。”韓暮生接過花籃，仔細輕柔地撫摸花瓣，“我們快去坐摩天輪吧。”

“是晚上的特定節目，不是加速進程就會表演的。”沈朝聽有些無奈，“慢點走，路上有不平的地方，小心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