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樓後背的傷先前沒有妥善處理導緻傷口潰爛發炎,郎中先是刮掉傷口周圍的膿疱和腐肉才敢上藥包紮。
折騰了半宿景樓的傷口終于處理好,隻不過燒還沒有退下去。
“虧得正君身體底子好才沒有大礙,”郎中一邊收拾藥箱一邊叮囑,“傷口每五日換一次藥,切記不要勞累否則傷很難好。”
富貴連忙記下來。
紀蘭舟吃完兩塊芙蓉糕又喝了一盞茶,正靠在羅漢榻上把玩着景樓的匕首。
送親前景樓被皇帝派人嚴防死守就連随轎的都是宮中内侍,況且景樓上轎前定然是被人搜過身子的。
能把如此危險的兵器帶在身上除非景樓真的厲害到能掩人耳目,否則就說明在京城禁軍中有人接應他替他打掩護。
至于是誰紀蘭舟暫時不知道。
但景樓入了雍王府,為了和外界聯系總有一天會露出破綻。
正想着,富貴和郎中來到紀蘭舟面前。
富貴說道:“王爺,正君已無大礙。”
“知道了,”紀蘭舟停下轉動匕首的手,“奉上厚禮,将人妥善送回去。”
“是。”
郎中見差事辦得好,連忙叩謝王爺大恩。
紀蘭舟低頭看向郎中,淡淡地開口道:“今日之事除了這屋裡的人以外不能再有另一個知曉,你明白嗎?”
郎中猛地擡頭看向坐在高位的人,登時被吓得冒出冷汗。
雍王隻是慵懶地靠在那裡,纖長的手指間把玩的匕首在燭光下閃過寒光,一雙狹長的眼睛明明含笑卻透着冷漠與倨傲。
明明什麼都沒做,但隻是自上而下看過來時的眼神就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
郎中當即以頭搶地,發誓道:“草民知道,草民定當不洩露分毫!”
紀蘭舟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富貴送郎中離開。
屋内重新安靜下來。
地上的血迹已經被富貴清理幹淨,床上的一灘狼藉也無影無蹤。
紀蘭舟從羅漢榻起身下地,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
景樓被換上一件幹淨的裡衣,此時正蜷縮在新換的被子裡喘着粗氣。
方才郎中給他灌下一副退熱的湯藥,看來還沒見效。
“父親……”
忽然,昏睡着的景樓小聲呓語起來:“母親……”
這模樣讓紀蘭舟想起他曾經養過的小狗,睡覺時也總愛哼哼唧唧。
景樓的眉頭越皺越緊,睫毛不斷地抖動着。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最後眼角竟然流下一滴眼淚。
人在生病的時候往往是最脆弱的,景樓身負重傷尚且能一聲不吭此時卻意外露出如此柔軟的一面。
紀蘭舟歎了口氣,無奈地坐到一旁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拍打景樓的後背。
他也好想哭啊……
莫名其妙穿到陌生的環境,莫名其妙接了個垃圾盤,莫名其妙變成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細狗。
現在為了保住小命零片酬四處演戲,他才是最該哭的那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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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正當紀蘭舟昏昏欲睡的時候富貴風塵仆仆回來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富貴在屋外抖掉肩上的積雪才敢進屋暖和暖和。
門一開帶進屋的冷氣讓紀蘭舟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給景樓拽了拽被子。
富貴見狀,心疼地勸道:“王爺您快歇下吧,小的這就叫人将正君擡到偏殿去。”
紀蘭舟直起身子懶洋洋地擺手道:“他還病着就别折騰他了。”
景樓的病情好不容易穩住,屋外那麼冷可不要再被凍出其他毛病才好。
“可您去偏殿不合規矩啊……”富貴皺皺巴巴地嘟囔道。
地龍中的銀絲炭噼啪爆響,屋裡貼着喜字的紅燭眼看就要燃盡。今晚本該是喜慶的洞房花燭夜,不說花好月圓也就罷了,哪有大喜之日讓主君搬出去睡偏殿的道理。
紀蘭舟知道富貴在想什麼,況且他也沒打算搬出去住。
他揉揉發脹的太陽穴,說:“你忙了一整夜也累了,今夜我陪着正君就好。”
“啊?”
富貴瞬間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紀蘭舟。
這還是他的主子嗎?
從小錦衣玉食被人伺候慣了的雍王居然會屈尊伺候别人?更何況躺在床上的還是個武将?
匪夷所思,難以置信,聞所未聞!
再看雍王所言不像是在開玩笑,富貴更是驚恐。
仔細想起來今天一整日自家主子待正君似乎都很體貼,莫非王爺對将軍是一見鐘情為了将軍一朝轉性了?!
富貴的大腦飛速運轉。
若真是如此,孽緣成佳偶也算是一樁佳話。
隻不過看着主子文弱的模樣,再看床上桀骜的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