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心裡忍不住默哀。
主子馭夫之路必定艱辛,更可謂是任重而道遠啊!
為了主子的終身大事,什麼規矩都不重要。富貴連忙說道:“那小的再去給您找床被子,免得夜裡寒涼别再凍着。”
說完,富貴說完趕忙跑了出去。
一來一回也讓紀蘭舟也清醒了不少。
他用手背摸了摸景樓臉頰,雖然還燒着但比剛才好了不少。
紀蘭舟将沾濕帕子敷在景樓的額頭上,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眉角那道疤痕。
指腹傳來細小的凹凸感,紀蘭舟笑了笑。
或許正是因為這道疤才會有那些荒謬的謠言。
景樓常年在漠北,京城裡能有幾個人見過他的模樣,傳他相貌醜陋體壯如牛完全是依照文臣對武将的诋毀與刻闆印象。
還在娛樂圈的時候紀蘭舟就深知謠言害死人,就連他之後混成了影帝都還有營銷号一天到晚編他的黑料騙取流量。
紀蘭舟幫景樓攏了攏散在臉頰兩側汗濕的長發,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
不一會兒,富貴抱着被子和衣物回到清心堂中服侍紀蘭舟更衣洗漱。
脫掉礙事的喜服,拆掉勒人的發冠,累了一整天的紀蘭舟終于鑽進了溫暖的被窩中。
他讓富貴在屋裡留了一盞燈,幽幽的燭火不規則地跳動着,窗外雪花落下的聲音窸窸窣窣地響着。
屋内靜谧一片,紀蘭舟耳邊傳來景樓地呼吸聲,他的眼皮也越來越沉終于撐不住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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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孤城飲東風,東京江上月明中……」
「景樓,等你長大母親帶你去京城看看好不好?」
「衆将聽令!就算戰死也絕不能讓蠻人進犯我大齊一寸!」
「母親——」
“母親……”
景樓滿頭大汗從噩夢中驚醒。
他夢到了漠北,夢到了小時候母親常挂在嘴邊的詩歌,夢到了曾經心之向往的京城,夢到了那年父親帶兵背水一戰,也夢到了母親臨終時的模樣。
太陽穴傳來劇烈的疼痛像是要将腦袋撕碎,渾身上下的酸痛更讓他忍不住發出哼聲。
景樓艱難地想要轉動身子,一塊已經幹透的帕子從他的額頭上滑落下來。
這是?
他疑惑地低頭看去發現自己身上蓋着幹淨的被子,傷口也不再和之前那樣黏在身上清爽了不少,顯然有人為他精心處理過。
屋裡的炭火燒的旺,自打來到京城他還沒有睡過如此溫暖的床。
景樓緩緩轉過頭去,竟然發現身邊睡着另一個人。
這人睡得很熟,昏暗的光線落在消瘦的臉頰上,睫毛落下一片圓弧形的陰影,雍王雙眼緊閉五官舒展一副不設防的模樣。
雍王生得真好看。
曾經景樓以為所有文臣都是一副奸猾刻薄的嘴臉,但雍王卻不是。
紀蘭舟雖然過分瘦弱但五官俊逸又不失溫潤,挺翹的鼻尖帶着好看的弧度,薄唇抿着總是挂着一絲懶洋洋的笑容。
尤其是那雙眼睛令人過目不忘。
初見時雍王一襲紅衣眼中含笑将他接入王府,再見時被他用刀抵在脖子上,還是那雙眸子淡定地看着他眼波流轉間全是心計和成算。
若是紀蘭舟的話,景樓或許願意相信書中所寫的文人芝蘭玉樹,光風霁月。
隻是他有些看不懂這個人。
景樓想要轉過身去細細觀察一番,誰知手臂撞到一個硬物。
低頭看去不禁愣住。
匕首……
雍王心真大,居然就将刺殺他的匕首放在枕邊,難道他笃定自己不會深夜起來下殺手嗎?
更令景樓想不通的是,雍王大婚之夜受到行刺這麼大的事府上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紀蘭舟如此待他究竟打的什麼算盤?
請郎中為他療傷,深夜照顧他,甚至不嫌棄地與他同床……
入雍王府後發生的一切都超出他的預期,讓他不得不懷疑雍王對他有所求。
忽然,面前的人從被子裡伸出手搭到了他的身上。
景樓整個人都僵在了床上,一動也不敢動。
然而紀蘭舟并沒有醒來,他緊閉着雙眼隻是手掌在輕輕拍打景樓的被子,很明顯是無意識間的動作。
這一刻,景樓心裡某個角落像是被輕輕戳了一下。
病中昏昏沉沉的時候景樓就隐約感到有一隻手始終在溫柔地安撫着他,現在看來就是紀蘭舟。
不知是否是又燒了起來,他隻覺得自己的雙頰似乎變得更燙了些。
“紀蘭舟……”
景樓盯着身邊的人看了許久,直到疲憊逐漸侵襲他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