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潔的冰之女皇階下,我們相聚于此,一起裁決塔德納所犯下的罪行。”
“副官塔德納,于昨日故意引爆邪眼毀壞實驗室一座,造成十人死亡,重傷五十二人,緻輕傷者人數逾百。并涉嫌謀殺執行官未遂,情節惡劣。”
“經全體執行官共同商議決定,暫時褫奪塔德納副官的身份,判處監禁一百年。依照相關處罰規定以及實際情況,塔德納受罰期間由二席【博士】監管。”
“諸位,可有異議?”
火之魔女出聲。
“我有疑問。為何執行監管的人是【博士】?他并非掌管此方權力之人,又與塔德納關系匪淺。交由他,又如何能确定不會有規矩容忍範圍之外的事情發生?”
“呵呵,真有意思。你在懷疑我會放水?”
“相反,我怕你公報私仇。以你的道德底線,完全會做出這樣的事,不是嗎?”
帶着鳥嘴面具的怪人攤手,回答:“這是惡意的揣度。我向來尊重愚人衆的規定,并不會明目張膽地做出這種違反規定的事情。”
“争吵到此為止。”首位上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羅莎琳,你的質詢不無道理。但多托雷是此次事件的‘受害人’,依照愚人衆内部的處罰規定,執行官擁有對麾下處罰的幹涉權。多托雷沒有在處罰決定上包庇和故意報複塔德納,隻是希望能親自執行對塔德納的處罰。這是合理的訴求。”
“但這并不能保證某人會不會在正常的處罰外做出額外的事情。”
“這并不能決定‘多托雷是否有資格執行這次處罰’這件事。況且,意圖殺害執行官,殘害那麼多條生命,這樣的罪名,若無【博士】的擔保,最終的處罰不會如此輕巧。”
“若塔德納真的因此遭受到更嚴酷的處罰,那也是他本該受的。”
火之魔女悻悻退回。
精明且冷酷的市長站出來。
“我對處罰的内容沒有意見,隻是想詢問,這位副官造成的建築損失和恐慌,似乎還沒有計算。無論是重建爆炸中心的費用,還是安撫至冬市民的人心,其中都需要消耗數量巨大的人力,财力。這樣巨大的損失,這位副官又将如何償還呢?”
“你有何想法?”
“我當然知道想要讓一介囚犯償還重建的巨款實在是過于不求實際。但是,如今市民對造成爆炸和大量愚人衆士兵死亡和受傷的罪魁禍首十分關注。他們無法容忍這樣的危險分子繼續留在至冬,甚至在謀害了那麼多生命後,依然心安理得地生活着……”
有人發出一聲冷笑。
“看來市長大人是想要一條命啊。”
狡詐之人颔首。
“若非【博士】拒絕了對‘謀殺執行官’這一罪名的控訴,這就是本該進行的處罰。也是最合理的處罰。”
“但沒有‘若非’。【公雞】。”
“即使知曉你的為人,但你現在的這副樣子,就連我也沒法相信你不會偏袒那位副官呢,【博士】。”
那晃動着手中試管的人輕笑一聲。
“人們總是會被事物的表面所欺騙,但在完全觸碰到真實之前,又有誰能夠知道其下掩藏的,是一顆柔軟的心,還是沾滿劇毒的心?”
“既然沒有更有力的呈訴,對塔德納的處罰将保持不變。此次結果将上呈給女皇陛下,并對外公布。”
“會議結束,散會吧。”
衆人紛紛離去,【女士】稍微落後兩步,在多托雷出門的時候叫住了他。
“你到底對塔德納又做了什麼?”
“這樣的控訴毫無理由。”
“不要裝傻,你知道我在問什麼。”
【女士】皺眉,語氣也變得不太友好。
“我與塔德納前腳剛從深淵分别,後腳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要說沒有你從中作祟,我實在不信。”
“就不能是塔德納真的惡向膽邊生,想要通過引爆邪眼殺了我,卻沒有想到會造成那麼嚴重的後果,反而殺害了那麼多的無辜之人。”
“他并非那樣的人。”
“呵呵,看來你自認對我副官的了解,比我還要清晰啊。”
多托雷笑起來,連耳邊那藍色的耳飾都笑得輕顫起來。
“隻可惜,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無論是試圖謀殺執行官,還是殺害了當時還在實驗室的那些人,這些事情,可都是證據确鑿,絕無做手腳的可能。”
多托雷的語氣裡帶着明顯的愉悅:“你大可不必對我懷有如此惡意的揣度,若是不相信的話,你也可以去找找主動投案自首的塔德納詢問,想必他的答案,一定能讓你滿意。”
……
我不知道外面過去了多久,隻知道自從那場爆炸之後,我強撐着身體走出來,發現被炸得隻剩下滿地焦黑的斷壁殘垣,以及,耳邊傳來的,哭泣聲。
邪眼被完全釋放的力量超出了我的預期,甚至我覺得就算是多托雷,可能也沒想過我能夠僅憑借這一枚還在實驗初期的實驗品引發如此巨大的破壞。
沒有撤離的實驗人員是離爆炸中心最近的一批人,他們甚至連屍骸都沒能留下,就化作飛灰消弭在這場爆炸中。
這其中,也包括那兩位與我交談過的,在門外守崗的那兩名愚人衆士兵。
至于離得再遠一點的,哭泣的聲音便來自那些人。
狼狽的,恐懼的,痛苦的哀嚎和哭喊。
如同一片煉獄。
我扶着被炸得隻剩下一半的石柱,大腦一片空白。
這些人……
還有那些死去的人……
是因為我……
但是,我明明最開始隻是為了活下來……
為了在多托雷手下活下來……
腦袋裡響起尖銳的鳴聲。
不……我在推卸自己的責任嗎?
這不好……這不是應該做的事情……
或許從最開始我就不應該反抗多托雷……不,應該是從上一次就不該讓自己喝醉……
不,若是我再聽話一點,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錯誤的……
錯誤的……
錯誤的!
我再也受不了大腦深處傳來的劇痛,膝蓋摔倒在尖銳的礫石上,皮膚瞬間被劃破,鮮血湧了出來,但很快又被修複。
蜷縮顫抖的身體被一具堅硬且冰冷的機械懷抱起來。
熟悉的氣息灑在耳廓上,溫柔地如同蜜糖一般。
“實在是讓我驚喜,塔德納,你竟然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那枚邪眼在你手裡發揮出了遠超極限的強大力量,就連我的這具軀體,似乎都要在那樣的高溫下被融化掉了。”
清晰地連關節之間的機械結構都一覽無餘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龐,我想要掙開多托雷,卻被反剪着雙手壓到柱子上。
臉頰貼上那冷冰冰的柱子表面,我的意識稍微清晰了一點。
我掙紮:“放……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