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去Happening……?”
“噓,别這麼大聲。”
胳膊被大學前輩用力拽了一下,洛可可條件反射性地環顧四周。
摩肩接踵的人群,人群中鬣狗一樣拉客的店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輕松的、興奮的……隻有她,不用照鏡子也能想象自己緊張得有點不自然的表情。
Happening Bar——
來之前,她搜索過這個完全陌生的名詞,想到那些被立刻删除的閱覽曆史不禁又感到一陣忐忑頭痛。所謂突發事件酒吧,就是客人們自由享受發生在彼此之間的’突發事件’……
“我也查過了。”仿佛感應到了她的不安,前輩忽然轉過頭,抓緊了洛可可的手臂,“那種地方都是先聊天,取得女性好感和同意後才會繼續下一步。隻要我們待在一塊兒,不搭理别人不會有事的。”
“前輩……”
“他說今天要加班,我……我不親眼見到沒辦法死心。陪我進去坐一會兒就好,最多三十分鐘!我保證!”
洛可可慢慢停下了腳步,眼前一條陌生的岔路正指向兩個不同的方向。
學生時代的前輩是自己非常憧憬的榜樣,畢業以後也一直保持聯系,就在上周還一起吃過飯,雖然突然收到消息時不敢相信,但她還是答應了對方,願意幫忙當個見證人。
将手機換到沒被攥住的左手,一小片沒有溫度的藍白色光芒在越來越暗的暮色中亮了起來。
“……前輩,我們快到地圖上的地址了。”
‘叮……’
好像冰塊互相碰撞發出的輕響。
‘嘎吱……’
好像重物碾軋沙發,彈簧嘣發出的一聲不滿。
‘啵……’
好像……
眼睛還沒有完全适應黑暗,洛可可向聲音傳來的角落偏了偏頭。然而,舒緩的背景音樂在那一瞬間忽然變調,除了歡快激烈的旋律,其他的……什麼都被遮蓋住了。
“太暗了。”她皺了皺眉,轉回頭看向坐在旁邊,隻剩一圈朦朦胧胧輪廓的前輩,“我們怎麼找人?”
“再等一下,馬上就能看見了。”
“嗯?……!”
音樂聲變得更吵了,似乎要将所有的疑問、驚懼也全都鎮壓。洛可可本能地閉了下眼睛,感覺驟亮的亂射光飛快地從自己臉上掠過。
“看來不管到了哪個世界,人類找樂子的方法永遠都一樣呢。”
“人類?”
“嘛、嘛——我說的是一般論,又不是指……”
“啧。”
一聲介于不快與立刻就能解決這種不快的輕蔑之間的冷哼打斷了正準備要長篇大論的金發青年,後者收回固定在右側方一點的視線,掃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阿飛,等團長的指示再行動。”
音樂漸漸又靜了下來,光線再次轉暗,那些怪誕荒唐的景象卻烙印似的仍殘留在視網膜上。
洛可可下意識地去拿放在桌上的玻璃杯,想喝一口水,用一些冰涼的東西安撫快從胸口跳出來的心髒。可她的指尖才剛觸到杯子表面的凝露,下一秒耳邊就響起了一道陌生的男聲。
“最好别喝這裡的東西。”
指甲在玻璃上刮了一下,閃電般縮手,洛可可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前輩呢?
自己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裡面加了佐料。雖然不算什麼太糟糕的玩意,但不想喝醉的話,最好一點都不要碰。還有,和你一起來的朋友Magic Time的時候似乎見到了認識的人,剛剛離開過去那邊了。”
男人的語氣很溫和,就好像知道洛可可在想什麼一樣适時地繼續解釋。聽着那些話,在等前者說完的時間裡,洛可可重新坐正了身體。
“謝謝你的提醒……你是誰?”
“庫洛洛·魯西魯,之前坐在你隔壁的位子。”
“庫洛洛?”
洛可可眯了眯眼睛,也許是對方沒有急着拉近距離,她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有點好奇這個有着異邦人姓名的男人長什麼樣子。
“是的,你可以這樣叫我。”庫洛洛停頓了一下,“……也可以稱呼我團長。”
“團長……?”
不應該是常用詞語的字眼卻似曾相識的熟悉。可那樣少見的姓名,古怪的綽号,如果聽過一定不會忘記……洛可可猶豫了片刻,還是對着一團漆黑的影子,小聲地問出了疑惑。
“庫洛洛,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什麼時候?
在哪裡?
庫洛洛笑了。和洛可可眯着眼睛依舊模糊的打量不同,他很輕易就能看清她每一根發絲、臉上最細微的表情,以及放在膝蓋上微微蜷縮的手指。
“我的工作不适合養狗,和幾匹蜘蛛生活在一起。”
“啊——”
眼前浮現出清晨的公園,陽光落在黑發黑眸的男人身上,仿佛為他鍍了一層鎏金。
“——原來是你!”
“想起來了……”
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男人輕聲感歎,如同有風從洞穴深處吹出來。
“太好了……我還以為……全忘記了……”
俠客是在見到洛可可後找回的過去,飛坦則是在抵達這個世界前,在錯亂的時空夾縫中直接親身經曆了一遍失去的記憶。
造成這種差别的原因是什麼?
是像形成死後念一樣的執念嗎?
那他——
摩挲着口袋裡的小惡魔手機,俠客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團長也全想起來了。”
“所以呢?”
“我們遺忘那些事的原因果然在洛洛身上,和她之間的紐帶……或者說羁絆越深受到的影響越大。”
“羁絆?”飛坦緩慢地重複,像是在咀嚼這兩個字,過了一會兒,生吞了下去,“這就是你得出的結論?那麼我是第一個想起來的,你打算說什麼?我被她控制了?”
“……我沒那麼說。”
俠客摸到了天線尖尖的頂端,忍不住指腹用力,感受着皮膚被刺破前緊繃的狀态,幾個呼吸過後才繼續說下去。
“還記得團長的推測麼?她是被人們稱之為命運、未來……宿命監視我們的眼睛。她不屬于……嗯,我們的世界,當監視任務完成或失敗,那個将她帶來的人又把她送了回去。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裡就是我們尋找的暗黑大陸,團長離改變預言隻差一步了。”
黑暗中,兩道被各自用念壓成一股的聲音,像最細的蛛絲在空中交織出一張網,并沒有被蜘蛛以外的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