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
祁凜徹:“沒有随便的壺口。”
“……”
她破罐破摔:“那就投最難的。”
反正也沒抱多大希望,能擦着點兒壺身都算是她運氣好了。
話音将将落下,祁凜徹的聲音近在耳畔緊接着響起:“松手。”
洛瑜幾乎是下意識地跟着他的話松了手,與此同時,一股力蓄上來,帶着她的小臂和手腕朝前一送,箭矢“唰”地淩空飛去,夾藏一股勢如破竹的氣流。
不止洛瑜,一旁“觀戰”的祁卉圓、四郎和五郎,數雙眼睛一目不錯地黏在那根矢上,此刻恨不能自己化作那箭矢,然後乖乖投入壺口。
箭矢在空中翻轉了兩圈,幾人的心都不約而同地揪了起來。
隻一霎那,就聽到锵的一聲悶響。
這聲兒聽在洛瑜耳裡,有些陌生,畢竟前頭已聽了數次箭矢落地聲,她的目光還在地上逡巡着,就聽五郎嘹亮地率先嚎了一嗓子:“哥哥厲害!投中投中!”
接着是祁卉圓按捺不住激動地沖到了銅壺前,也跟着嚷叫起來:“是倒中!三嫂!你投中了左壺耳!”四郎也難掩興奮地跑了過去。
箭尾倒投入壺中,還是細口的壺耳,且還隔着不短的距離,确是最難的。
不多時,就連周圍的小厮丫鬟們也引頸過來瞧熱鬧。
洛瑜還站在原地沒回過神兒,她低頭,手心手背來回看了又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手。好在祁凜徹一句話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莫不是高興傻了?”
洛瑜:“……”
她這才轉頭看向他,不可思議的驚喜與雀躍悉數溢了出來,那雙剔透明眸裡毫不掩飾對他的仰慕,她噙着笑意喚他:“夫君——”
輕輕柔柔、甜甜膩膩的嗓音,直把祁凜徹冷硬的心都融化了。
“嗯。”他喉結滾動兩下,壓抑着将她揉進懷中狠狠疼惜的沖動。旋即朝前一揚下颌,“去吧。”
面前之人的笑靥勝過夜空中升起的繁爍煙花,朝他開心地點點頭說好,邁出一步後,忽而又折身回來,飛快地摟着他的腰身抱了抱。
懷中柔軟馨香的觸感片刻即逝,祁凜徹剛擡起的手還沒來得及回抱住她,人就已經撤離了身,歡快地往前走去了,徒留他身子僵直地立在原地忘了動作。
祁凜徹攥握着的拳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緩緩吐納出一口氣。他的胸口如有一團火在劇烈地燃燒,一顆心早飛竄上了雲霄。
突如其來的悸動令他有些無措,他喉間發緊,視線偶然瞥見挂在檐角的一勾銀月,此刻别無他想,唯一念頭是躍身上去,把月亮摘下來捧給她。
洛瑜呢,方才抱他也隻是歡喜之下身體快過腦子的反應,殊不知自己的夫君其實已經打上了月亮的主意。
等她走近,才發現三個小輩圍着銅壺竟是吵了起來。
“……我隻是就事論事,三嫂雖則是在前頭執箭,但她先前都沒投中,怎麼這回成了,若說誰投中了壺耳,我覺得就是三哥。”四郎道。
“才不是三哥,分明是三嫂投中的,三嫂很厲害!”祁卉圓插着腰反駁,一心維護她的三嫂。
五郎稚嫩的童音響起:“是三哥哥,我看見了,他的手摸着三嫂嫂的手,是他把箭矢投出去的。”
洛瑜聽罷,不由得汗顔,五歲的兒郎眼睛倒是雪亮得很……
三人各有各的理,她隻得出聲圓場:“好啦,誰投中的都行。”一邊說着,她蹲身下來準備收回這支矢。
箭身斜倚在壺耳,尾部倒插入口中,幹脆利落,決計不是出自她之手。誠然,她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清楚的,真讓她來投,好比用筷子穿針眼——難。
不過祁卉圓仍是十二分堅定:“我就知道!三嫂原來是深藏不露哇!”
洛瑜:“……”
冒領了這份誇贊,她頓時有些心虛。然而心裡卻又情不自禁地浮起一絲隐秘的愉悅,“常敗将軍”突然勝了一回,盡管是借着他人之力,但好歹也算是嘗到了一丁點兒甜頭,心裡美滋滋的。
于是乎,後面又接着連投了三矢,祁凜徹話不多,卻把把都讓她嘗到的甜頭更多了些,甚至還有一支位置刁鑽的,箭尾堪堪抵在壺耳口欲墜不墜,卻又出奇地平衡。
祁卉圓三人驚奇的歡呼聲一道高過一道,五郎興奮地拍着小手。
洛瑜整個人似飄在雲端上,如若不是祁凜徹的手還覆在她的手背上,她險些都快要被這勝利沖昏頭腦,誤以為自己從前當真是“明珠蒙塵”、亦或是“大器晚成”了。
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輕咳一聲,“夫君……”然後把剩餘的兩根矢遞給他。祁凜徹挑挑眉,眼神詢問她怎麼不繼續投了。
洛瑜道:“已經體驗過了。”
再投……她就該露馬腳了。
把箭矢塞到他手中,洛瑜退開站到一旁去,說道:“夫君來結束這局吧。”
面對着祁卉圓三人的聲聲誇贊,她耳根早就臊紅了,一方面覺着自己實在受之有愧,一方面覺着自己奪了祁凜徹的風頭和功勞。
或許在侯府的小輩、甚至下人們眼裡,對這位常年不回府的三爺知之甚少,又覺他長得兇,存着畏懼的心理,甚至連他的弟弟四郎見了他都得繞着跑,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在意他究竟如何。
可洛瑜心裡清楚,他也隻是表面上看起來冷漠疏離,并非不可親近,且剛剛他帶着她的手投壺時的膂力與娴熟,她則更知道,他矢無虛發,必百投百中。
她就是要讓一衆小輩們都看看,他們的三哥可是很厲害的!
孰料她這廂正暗暗思忖着,那廂祁卉圓三人皆同時發出了惋惜之聲:“唉!隻差一點兒就投中了!”
洛瑜不解地擡眸望去,見銅壺旁躺着一支箭矢,她額角隐隐一跳,飛快轉首朝祁凜徹看去,他似沒注意到她的視線,最後一支箭矢已脫手而出,堪堪擦過壺身咚的落地,再次惹來祁卉圓三人一陣遺憾的痛惜。
至此,一局結束。
“夫君,你……”明明是可以投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