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解元,當真喜歡?”
“娘子将我當成什麼樣的人呢,求圖功名,貪慕權力與美色之人嗎。”張景初弓下腰來,與她貼近,“我喜歡的,是與我在舊城隍廟中共患難的你。”
“你和這份情,都是無可替代的。”
顧念回過頭,與張景初對視着,可她的眼裡,卻沒有因為這番話而出現激動,反而藏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她伸出手,撫摸上張景初這張,早已經褪去了少時稚嫩的臉,“這樣的情,除我之外,你再不曾有過?”
“當然。”張景初回答的很是認真,“唯你而已。”
顧念将鏡台上的燈燭挑滅,從胡凳上坐起走到了榻前。
“三娘。”張景初看着她的背影,心生疑惑。
屋内隻剩下一盞燭火,光線有些暗,她看不到她的臉色。
顧念側過頭,“去把燈挑了。”
張景初忽然愣住,遲遲沒有做出反應,“還愣着做什麼,要我說第二遍嗎?”顧念便冷道。
“不。”她慌忙走到燭台前,将燭火吹滅。
“過來。”隻聽見床頭傳來聲音,但漆黑的夜色下,她什麼也看不見了。
于是隻得憑借記憶抹黑向前,“顧…”
剛走到帳前,便被人一把拽近,随後推倒在榻上。
“張解元如此沒有防備,怕不是人人都可以對你做出這般輕佻之舉。”顧念看着被自己按在榻上的人勾着嘴角戲說道。
張景初抓住顧念扶在自己腰間的手,而後拽着她的手腕一把擡起,翻身将她壓在身下,“我心中有重重枷鎖不能示人,唯有三娘,可以讓我卸下所有防備。”
顧念對着張景初的雙眼,忽然心顫,心疼占據了她的全部,至于從前種種,往事難追,她便不再作它想,隻願盡此刻歡愉。
“你怎麼,”她伸出手,再次撫摸上張景初的臉,“還是這樣笨。”
張景初的心,在這一刻緊張到了極點。
“你在害怕?”顧念聽着她加快的心跳,笑道。
“害怕。”張景初回道,沒有絲毫的猶豫,便将心中隐憂脫出。
“為什麼?”顧念問道。
“因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害怕過了。”張景初回道,“擁有再失去。”
一滴淚水落在了顧念的嘴角,那是有溫度的屬于她的情感,她看着張景初眼裡的驚恐之色,于是伸手将她摟進懷裡,“沒有人不害怕失去。”仿佛在叙述多年前未能開口的話,借今人之口。
“所以,我不管你想做什麼,不管你用什麼手段,都要給我活下來。”
“我隻要,活着的你,不管我在哪兒,我都希望你永遠記得。”
“好。”張景初應道,赴死之心,已然被眼前的牽挂所羁絆,“我會盡我所能,活下來。”
話音剛剛落下,顧念便攬着張景初的脖子,稍稍擡頭吻了上去。
唇齒相依,身體緊緊相擁,纏繞,如那窗外的風雨,嚴絲合縫的緊貼在一起,在寒冷的雨夜中,迅速升溫。
暴風雨壓倒了竹林裡已經枯萎凋零的舊枝丫,一道閃電從天邊劈落,林中竹影交錯。
電光火石之間,劈倒的枯木冒起了青煙,很快便随風散于雨夜之中。
風與光一同透過半開的窗戶潛入屋中,風,卷起了簾帳,呼嘯之聲掩蓋住了帳中的喘息,雷電劃破了夜色,屋内明暗交替,那地闆上,還淩亂的堆積着幾身衣物。
一道紫色的電光落下,屋外頓時狂風大作,屋内的燭台被打翻,那半撐着窗戶的竹竿也被吹落。
激烈的風雨持續了一整夜,直至次日拂曉方才停歇。
夜色褪去時,經過一夜暴雨,那被狂風肆虐的竹林,隻剩一片殘敗之像。
雨水順着枝丫上的竹葉慢慢滑落,滴在了踏上青石闆的小厮身上。
青靴踩着枯枝,站定在一座木屋前,木屋旁邊的水缸早已蓄滿了雨水,但屋檐上仍有雨滴落下。
滴答——
頭頂忽然一陣寒涼,使得張景初從睡夢中驚醒,擡手之際,才發現枕邊之人已經離塌。
她看了一眼四周,仍不見蹤影,但眼裡卻沒有了昨夜的慌張,隻是起身,光着腳走到了桌案前。
被人拾起的燭台下壓着一張泛黃的信紙。
張景初将信紙拿起,看着上面的一行留字,凝神呆滞了許久。
“九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