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江哲趕陳知下一趟車回了新立。
醫院裡,他在護士口中得知褚小英已經死亡,而陳知沒能承受得住打擊昏了過去。
他跑進病房,看到陳知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唇上毫無血色,頭發微亂散着,雖是昏迷狀态,但他還是能在她臉上看出極度痛苦過的痕迹。
他坐下來,伸手觸碰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他用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皮膚,然後又用手指一點點整理她的頭發。
喉結滾動,指尖輕顫,呼吸越來越沉重,心髒緊縮着襲來了劇痛。
他緊握她的手,将她的手貼近自己唇邊,他就這樣,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陳欣安去辦理各類住院手續,段成緒走過來站在床邊。
江哲眼神充滿敵意睨着段成緒:“你怎麼會在這?”
段成緒淡然道:“褚阿姨自殺前給我打了電話。”
“褚阿姨為什麼自殺?”
“我不知道。”
“姑姑知道嗎?”
“她也不知道。”
江哲看向床上的陳知,眼神柔和下來:“知知她…是不是很痛苦?”
段成緒說:“你自己看呢。”
江哲沒再繼續問下去。
半晌,段成緒忽地開口說:“江哲,現在看來,陳知說的沒錯,你就是她命裡的克星。”
“什麼意思?”江哲轉頭疑惑。
“沒什麼。”段成緒說着轉身,“等陳知醒了我就走。”
褚小英的葬禮是陳欣安全程操辦的,這次陳知就直直地站在一旁,連鞠躬都不會了。
而江哲就站在陳知旁邊,來人祭奠,江哲便負責對着他們鞠躬回禮。
樓下王奶奶也來了,她拄着拐杖,老人家年歲大了彎不下腰,隻能低頭悼念,她沒說一句話,隻一臉惋惜地搖着頭,沒一會,她便步履蹒跚的離開了。
陳知沒有哭,眼裡沒有淚,因為她覺得媽媽沒有死,死的人不是媽媽,她認為她隻是在參加别人的葬禮,她隻需要表情難過一點,配合着演出就好。
段成緒在褚小英火化那天回來了,下完葬,他便又匆忙趕回了沈宜。
陳欣安帶着陳知回到那個熟悉的家,陳知一直在房子裡來回地挪步,卧室裡、廚房裡、衛生間裡一圈一圈地亂轉。
家裡的一切都沒變,可她就是覺得不對勁,她一遍遍的檢查,一遍遍的确認。
陳欣安想問她在幹什麼,這時她突然停住腳步,說:“姑姑,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點飯吃吧,我學了兩道菜,雖然做的不是很好,不過你先湊合吃,等媽媽病好了,再讓她給你做她最拿手的紅燒肉。”
陳欣安眼眶一熱,忍住要哭的沖動:“不用了小知,姑姑不餓,你餓了嗎?姑姑會做,姑姑做給你吃,好不好?”
“我也不太餓。”
她說完徑直走回自己房間,蒙上被子,睡覺。
陳欣安在門口看了她一會,才輕輕關上門走到客廳,她坐到沙發上,看到茶幾下層的格子裡壓着一封牛皮紙信封。
是嫂子寫給小知的。
她打開信,一邊看,一邊眼淚止不住地流,她看完,又将信折回原樣放回信封裡,然後把它放進了衣服口袋裡。
如果小知認為她媽媽沒有死,那就讓她那樣認為吧,這樣至少她心裡還能好受一些,至少她還能有個盼頭。
十一假期,之前Q·Q群裡說好的一起去海邊的約定,因為陳知家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沒有兌現。
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那幾天,陳知一直把自己鎖在屋裡,不吃不喝,手機關機,誰都不見。
包括江哲。
就快開學了,姑姑和陳知說,媽媽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她會去接媽媽出院回家,讓陳知不必擔心,安心的回學校上課。
陳知聽完特别開心,媽媽終于要出院了,她也終于能放心了。
返校那天,江哲來小區門口接她。
在樓下,陳欣安問陳知:“小知,你和那個男孩,是在談戀愛嗎?”
陳知望過去,不遠處站着一個個子高高,穿着一身黑,長相看着有點不好惹,但眼神裡卻滿是柔和的男孩。
和他談戀愛?
他……是誰?
她大腦一瞬間空白了。
她站着看了一會。
“離江哲遠點,我就讓你過得輕松點。”
腦海中蓦然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膝蓋很痛很痛,鮮血流下去,染紅了白色襪子,臉上火辣辣的被烙下紅印,被踹到散架的腰,黏着鐵鏽和血的額頭,三角闆,刀子,木棍,貨車。
恐懼。
疼痛。
紅色。
她驚恐的後退了一步。
而後,她又聽見腦子裡傳來一個男聲:“知知,别怕,我會永遠保護你。”
保護我?
“小知,怎麼了?”姑姑的聲音傳進耳朵裡。
她一個激靈,風拂過臉,有點涼。
剛剛她好像去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那裡沒有風,也不冷,空氣也是凝固的。
她終于想起,不遠處站着的人是江哲,是她的男朋友。
她不需要害怕,江哲會保護她。
“我…沒事。”她看着江哲,說:“姑姑,那個是我男朋友,他叫江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