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路上再未說話,仿若幾塊陰雲壓在他們頭頂,陰冷又沉重,壓得他們再不能出聲。
彎彎繞繞,終于到了火龍寨子前。
柳慶峰就站在寨門處,遠遠看見他們這群人浩浩蕩蕩走來,連忙在臉上堆滿笑意,小跑着迎了上來。
趙希聲和白剛走在最前邊,李振梁走在中間,雙目有些失神,他身後跟着宋煜庭兄弟三人。
柳慶峰來到趙希聲和白剛身前,抱拳笑道:“鐵葫蘆僧!白剛兄弟!真是好久沒見你們了!我還想振梁帶了什麼人前來,沒想到是你們啊,我們也是多年未見了,今日我一定好好設宴款待幾位!”
白剛微微一笑,回禮道:“有勞尊者!”
趙希聲摸摸胡子,他看着柳慶峰這模樣,忍不住笑道:“慶峰啊,我想着多年未見你這本事應該也長了不少吧!等哪日我定要再好生瞧瞧。”
柳慶峰聽出了趙希聲話裡有話,但他并不惱怒,反倒哈哈一笑,“鐵葫蘆僧淨開玩笑,我本事再大哪裡能大過你這老僧人!”
趙希聲和白剛相視一笑不再言語,默默站到了一旁。
柳慶峰又是滿臉笑意,對着李振梁說道:“兄弟啊,今日鬧了個小烏龍,你可不要怪罪于我,我這個當哥哥的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說着,他像模像樣地對着李振梁躬身施禮。
李振梁扯了下嘴角,實在是皮笑肉不笑,“柳兄不必解釋了,兄弟們都勞累了,快讓大家夥兒進去歇着吧!”
劉慶峰起身應了兩聲,目光不自覺地向後掃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宋煜庭,好生打量了一番。“後邊這幾位兄弟怎麼瞧着眼生啊?”
李振梁道:“看着眼生的兄弟多了去了,我今日見着柳兄那些手下人也是眼生。”
柳慶峰尴尬地笑了笑,對上李振梁的目光,他目光犀利,看似随意地說了句:“柳兄,你再好好瞧瞧,看着還眼生嗎?”
一時無話,氣氛實在尴尬,宋煜庭急忙開口道:“在下宋煜庭,見過火龍尊者。”
葉鳴笙和王武也跟着向柳慶峰施禮,他們見兩位尊者見氣氛不對勁,并未透露出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柳慶峰點了點頭,笑道:“既然都來到我火龍山寨,那便都好生住下,我們定會好生招待!”
說罷,柳慶峰帶着衆人進了屋,叫人去收拾屋子好安頓衆人,并在大寨中大擺筵席,為衆人接風洗塵。
席間,葉鳴笙想找機會開口問劫镖一事,但都被趙希聲攔下了。趙希聲告訴兄弟三人此刻隻管吃好飯,一切事宜當從長計議,葉鳴笙隻得作罷。
席宴散去,目送着宋煜庭等人離開後,柳慶峰帶着李振梁來到自己屋中。
柳慶峰屏退衆人,将房門關好,他回頭看了看李振梁,李振梁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也不能說面無表情,隻是,他看柳慶峰的眼神就像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眼底沒有半分波瀾,猶如一潭死水。
柳慶峰臉上快要維持不住那虛假的笑意,“打傷水龍兄弟的那些人我都會派人去處理的,都是些剛入幫不久的,不懂規矩。”李振梁并未回話,柳慶峰歎了口氣,“振梁啊,你不要怪我……”他垂下眼睛,半個身子都被黑暗籠罩着。
聽到他這話,李振梁平靜的眼神中終于掀起了一點小浪花,一眼看上去卻并無什麼變化。“柳兄,你是不是根本沒想到我會來?”
“正是,我已知曉镖局那小子找上了卧龍山,你們幾人都知道了此事,我以為王福祿會派人來,沒想到你……”
柳慶峰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振梁打斷,“我來如何?王兄來又如何?!”李振梁氣憤極了,他不由得想起來懸崖前那小卒說的話,“若是王兄來,恐怕連這火龍山寨都進不了就要折在半路上,是嗎?”
柳慶峰抿了抿嘴,“那些人都告訴你了?”
李振梁再也控制不住,高聲喝道:“柳兄!我們兄弟幾個共同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從當初老幫主建立五龍幫開始,到現在你我都要頭發花白了,怎會走到這一步?!當初的誓言都當放屁了嗎?!”
“誓言?”柳慶峰冷笑一聲,“李振梁!你好好聽聽你在說什麼鬼話,你心中若有那誓言半分位置在,你如今會出現在我眼前嗎?”
“究竟是誰心存疑慮卻還要做那些表面功夫?究竟是誰口口聲聲說着兄弟兄弟,背地裡卻做着算計兄弟的事情?李振梁,你好好想想!”
柳慶峰也嚷了起來,他就好像被李振梁那一句“兄弟”,那一聲“誓言”戳中了身上的某個痛處,隻要觸碰,這痛感便會遍布全身,逼得他不得不發瘋。
可是越發瘋,就是越承認,那傷口實在是痛。
李振梁怔住了,柳慶峰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說他,都是在說他夜不能寐,心中難安的緣由。他知道自己已經再不能像從前那樣信任幫中一切,隻是一直不願意承認罷了。他無奈道:“我這是……自欺欺人。”
柳慶峰閉着眼睛緩了會兒,才慢慢開口:“是有多少孽障,才能把你逼成這般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