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此地本就是陰天，沒多少光亮。等到宋煜庭和葉鳴笙二人回到客棧時，天已經徹底黑透了，兩人眼前像是被墨水潑灑一般，漆黑之中又透着水汽。

兩人回到客棧沒多時，就聽見窗外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宋煜庭走到窗前，将窗戶輕輕挪開一條小縫隙，窗外的雨仿佛知道屋裡暖和些似的，紛紛順着縫隙往屋裡跳，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宋煜庭的衣袖。

“這雨要下多久？”宋煜庭關上窗戶，甩了下衣袖，皺着眉說道。

葉鳴笙聞言看向他，“誰知道呢，這雨下得也不算大，沒準兒一會兒就停了呢！”

“嗯，”宋煜庭應了一聲，“隻要明天能順利渡過江去就行。”

他說話時總是不自覺地皺着眉頭，這一點被葉鳴笙很細緻地捕捉在眼裡。

葉鳴笙想了想，道：“之前尋镖時，你總說我愛皺着眉頭，如今倒是換成你了。”

宋煜庭一怔，伸手輕輕摸了下眉心，“是嗎？我都沒注意到……”

“嗯，總之就是有麻煩事繞在心頭，這眉目間再難舒展開。”他笑道。

葉鳴笙聞言挑了下眉，也沒說話，像是在靜靜等着他的下文。

沉默片刻，宋煜庭忽然擡起頭來看着他，“你說，我要找的這位‘鐵傘仙’若是肯幫我，是不是全看在我爹的面子上？”

葉鳴笙“啊”了一聲，聽不出他是否認同宋煜庭這個說法，反倒是有些疑惑。

宋煜庭就問了這麼一句，接着話鋒一轉，臉上浮出些許笑意，“沒什麼，應該是我想多了。”

“時候不早了，快些歇息吧，看看這雨什麼時候停，我們明日好渡江。”

葉鳴笙沒再追問，走向床榻去歇息了。

兩人找的這家客棧甚是不錯，本就是陰雨天沒什麼客人，店家索性就把一間最大的屋子騰出來讓兩人住下。

一進門就是一間寬敞的廳堂，中間擺着一張圓桌，再往裡走，左右各分出來兩個隔間，一個隔間中擺着一張床榻，宋煜庭和葉鳴笙剛好一人一間。

彼時，宋煜庭正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聽着窗外的雨聲，時不時地再來兩聲驚雷，實在是夜晚不可多得的“仙樂”。

他聽着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他的眉頭越皺越深，有一瞬間他好像意識到什麼，手指搭在眉心，把皺起的眉毛分開了。

“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他胡亂地想。

不知這雨下到了何時，等到窗外雨聲漸歇，他才慢慢睡去。

等到宋煜庭再睜開眼時，隻見微弱的光映着窗戶透進些來，天色已然明了。

他穿戴好衣物走出隔間，正好碰見葉鳴笙從門外回來，“醒了？”

宋煜庭聲音還有些沙啞，“嗯，你這是去幹什麼了？”

葉鳴笙一進門，宋煜庭就感覺到一股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看來昨晚的雨下得确實很大。

葉鳴笙手裡拿着些什麼東西，被黑布裹着，“這南方的天，實在是潮。”

他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打開黑布，裡邊露出來兩副面具。“喏，給你的。”葉鳴笙邊整理着衣服邊對着宋煜庭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去看。

宋煜庭拿起那兩副面具，左看看又瞧瞧，一個是紅的一個是藍的，個個都是呲牙咧嘴的，本來是唬人的模樣，宋煜庭卻覺得挺有意思，越看越滑稽。

“你這是去買這東西了？”他問道。

葉鳴笙點點頭，“怎麼樣？”

宋煜庭沒想到他會一本正經問自己，當即失笑，說道：“怎麼想起買這麼兩個玩意兒？”

葉鳴笙從宋煜庭手中接過一個拿在手裡，瞧了瞧直接戴上了。他在面具下看着宋煜庭，“這樣，别人就認不出你了。”

“不管是認識你的還是不認識你的，一擡眼就隻能看到這麼個呲牙咧嘴的模樣。你就戴着這面具去找‘鐵傘仙’，看他幫不幫你。”

宋煜庭聞言一怔，心跳不由得加快，看來昨日他強行跳過的話語有人倒是理解了其中的意味。

他說：“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樣一來渡江門和五龍幫的人就認不出我們了。”

“也有這個原因吧……”葉鳴笙的話音從面具下緩緩傳來。

宋煜庭看着葉鳴笙臉上那張藍色的面具，笑了笑，随即把紅色的那張也戴在了自己臉上。“我們兩個就這樣上街去吓人也不錯！”

将近晌午，光線依舊很弱，今天又是一個陰天。

船夫果然在渡口處靜靜等着，放眼望去，江上被一片霧氣籠罩，根本看不清楚是否有船隻，而岸邊，依舊隻有船夫一人。

那船夫今日一早便來到此處準備着渡人過江，可是都快到晌午了他這生意也沒開張。

他垂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的蓑衣，不由得歎了口氣，再擡眼，他見到不遠處兩個人影緩緩走來。

隻見那兩個身影不偏不倚剛好是朝他這個方向來，一個穿着身白衣，臉上确是火紅的面具，另一個倒是一身藍，不論是衣服還是面具。

那船夫揉了揉眼，生怕自己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