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希聲其人,本應是富貴人家的大少爺,可偏偏就是一股子風流浪蕩樣,用他爹的話來說,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好在趙希聲天生的這顆心什麼也放不進去,别人說他些什麼,他就一笑了之,随後自己該怎樣還怎樣。
年少時仗着家财萬貫,他這當少爺的可是好生揮霍了一番。年紀稍大些,不知怎麼瞧上了桐梓坡這個地方,陰差陽錯地給孫德物當了學生。還好孫先生收徒弟不數先前罪狀,如若不然,就他這種還說不準能不能進書齋的門。
在物華書齋的那幾年,趙希聲真是快活極了。不用每天聽着父母唠叨,先生講的課也能當催眠曲聽,睡醒了還能有幾位同窗嬉笑打鬧……以至于後來很多年,他喝醉了酒,每次做夢都是書齋裡的場景。
離開物華書齋時,趙希聲正值壯年,那時章甯和宋寒平一路北上,他卻不肯去那荒涼的地方,更是忽悠着聞玄與他一路同行。
遊山玩水的同時,趙希聲又迷上了武功。當初見宋寒平在書齋中練功時,趙希聲就覺得頗有意思,如今到了江湖上,見刀客劍俠來去無蹤,刀光劍影中映着随風飄揚的衣袍,愛恨情仇從不扭捏,任着性子,不過都是一念之間。真是好不潇灑!
既然喜歡上了,那他無論如何都要摻和一腳。
許是上天能聽見他的心聲吧,在臨近東海的一處小島上,他們二人遇到了當時有名的大俠——“迅雷疾風”李秋實。
彼時趙希聲和聞玄遇到攔路劫财的強盜,兩人手無寸鐵,除了趙希聲的三寸不爛之舌還能把那群強盜激怒之外,兩人好似沒有别的防身之術了。
趙希聲還想着試試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可是那強盜頭子不想再給他機會,揮着大刀就朝他砍過來。李秋實就是在此刻出現的,他一身玄色長衫,頭發卻是花白的,莫名給人一種極強的沖擊力。
李秋實手上沒有任何兵刃,隻孤身一人輕飄飄地落到了兩人身後。趙希聲回頭一看,心裡又涼了半截。一個手無寸鐵的白胡子老頭,自找着送死。
可是片刻之後,那白胡子老頭就已經站在兩人前邊,揮刀而來的幾個強盜都躺在地上哀嚎着。不愧是迅雷疾風,怎麼過來的旁人都不知道。
趙希聲和聞玄皆是一驚,這才知道是自己有眼不識泰山。
兩人都被李秋實露得這一手震住了,尤其是趙希聲。他跟着李秋實緊走幾步,“咚”得一聲跪到了地上,求着李秋實收他為徒。
聞玄睜大眼睛看着趙希聲,片刻之後,他就跪到了趙希聲身旁,和趙希聲一起喊人家師父。
李秋實哈哈一笑,道:“我這老頭子行蹤不定,估計也傳授不了你們什麼,你們還是另入他門吧。”
可是趙希聲和聞玄不依不撓,硬要拜李秋實為師。
李秋實見他們兩人真心實意,也就勉強答應了。他把兩人帶到了一個小莊子裡,就在東海畔不遠。從此,兩人這才算正式習武。
李秋實每日傳授兩人武功,趙希聲一改往日的懶散,竟也認認真真練起功來。後來,聞玄說他那是開竅了,不知道孫德物知道後會怎麼樣。
李秋實确實像他自己說的那般行蹤不定,一個月三十天,他應當有将近二十天不在莊子裡。他不在,趙希聲就隻好和聞玄留在莊子裡勤學苦練,也算是躲了幾年清淨。
有一次李秋實回來的時候帶回來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說是在路上遇見的,看着可憐便帶了回來。這少年在莊子裡養好了傷,也拜入了李秋實門下,名喚白剛,成了趙希聲和聞玄的師弟。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三人離開了莊子。李秋實約着友人雲遊四方去了,歸期不定,便打發了三位徒弟離開了。
師兄弟三人中,數趙希聲輕功和劍法最好,上蹿下跳也符合他的性格,偏就是年紀最小的白剛最穩重些。
三人一同行走江湖,結識了年紀還輕的劉名釜。劉名釜那時還在一個鎮子上做鐵匠,因為手藝精湛,江湖中人來找他鍛造兵刃的不在少數。
劉名釜送了趙希聲一把寶劍,透亮的劍刃上有縷縷金絲,削鐵如泥。趙希聲就像多年之後得到拂雪劍的宋煜庭一樣,愛不釋手,恨不得天天抱在懷裡,擦上個百八十遍。
後來,聞玄和白剛要一同北上,趙希聲實在是不喜歡荒涼的地方,心心念念的是江南水鄉。師兄弟幾人也就此分開了。
趙希聲一路向南,他行俠仗義,懲奸除惡,很快名聲就在江湖上流傳開來。
他到了甯州。
甯州是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煙籠畫橋,就像是水墨畫中摳出來的江南小城。
趙希聲一到這個地方便被美景吸引了。他來到橋邊,找到船夫,搖着烏篷船就穿梭在白牆墨亭之間。
趙希聲靜坐船中,随着晃動的船慢慢合上了眼,耳畔響起的是溫柔缱倦的江南小調,惬意非常。
烏篷船順水而下,眼看着就要到前邊的橋洞。那橋洞很窄,隻容一條船通過。趙希聲正享受着,隻覺得船身劇烈一晃。他急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這船和另一條船碰上了。
那船夫“哎喲”一聲,忙擺着手向趙希聲解釋是那條船橫沖直撞。趙希聲示意無事,他挑起簾子站在船頭,好巧不巧,聽見對面的船夫也是這套說辭,正在和船裡坐着的人解釋。
船裡那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隻見對面的船夫搖起船來就要走。趙希聲彼時心高氣傲,他又不知道“讓”這個字如何寫,一見那船夫這般,心中難免有些不滿。
他放開嗓子嚷道:“船上那人,誰讓你先走的?!”他本就是因為船上那人沒有露面寒暄幾句生氣,話到嘴邊,卻變了意思。
誰知船上那位也是個不好惹的,聞言,那人直接竄了出來,看着趙希聲道:“本就是你的船撞過來,我就是要先走,如何?”
“你這人忒不講道理。”
“跟你這沒禮貌的講什麼道理!”
趙希聲生了滿肚子氣,他瞧那人一身短打,頭發束起,腰間挎着一把短刀,也是個習武之人,長得眉清目秀的,可這脾氣實在是有點大。
那人也打量着趙希聲,也瞧出了他有武功傍身,不由得冷笑一聲:“既然都是習武之人,那便按江湖上的規矩來吧!”
正好和趙希聲想到一處去了!趙希聲問道:“你想怎樣?”
“今夜城南小山坡上,你我一決高低,若是你輸了,明日午間在此處當着衆人的面給我賠禮道歉!”
趙希聲一笑,“好,若是你輸了,也這般便好。”
說罷,趙希聲飛身上岸,幾個起伏就沒了蹤影。
當日晚間,他如約而至,果然在山披上見到了那個人。
兩個人也沒多說話,各自掏出兵刃便交起手來。
沒幾個回合,趙希聲就知曉此人武藝在自己之下,他心中不由得放松,心道:“手下敗将,等着給我賠禮道歉吧!”
可惜,他得意地有點早。
趙希聲手持寶劍步步緊逼,那人一把短刀勉強應對,一直被逼到了一處大石旁。趙希聲忽然道:“都到這裡了,還要比嗎?”
那人冷哼一聲,也不答話,短刀在手中轉了一圈,随即轉向,向上破開,又隔空刺來。與此同時,那人的袖中冷不丁地閃出幾道亮光,三把飛刀襲來。
好一招聲東擊西!
趙希聲慌忙向後退開,手腕一翻,擋開飛刀,可那人頭頂那一擊也到了。趙希聲慌忙舉劍相抵,那人又是幾把飛刀扔了出來。
趙希聲最不喜歡别人玩暗器,總覺得不光明正大一般。他大聲叫道:“你這人!明的比不過,就玩暗的是吧!”
誰知那人笑了:“你自己不會,怪誰?”
趙希聲被那人說中心思,面上一紅,将手中的劍用得更加天花亂墜。
在那人再出飛刀之時,趙希聲猛地将手中的劍向上一抛,刀劍相交,一陣亂響。他也不顧及半空中的劍,曲起手指就像那人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