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體好些了嗎？”

手機上，季書逾的聊天框明晃晃地待在最上面。

知君的微信沒有置頂。

他回複：“抱歉，老闆，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

季書逾收到消息後看了一眼，把手機放在書桌上。他現在正在知君給他準備的房間裡，周圍很安全，不會出現任何危險。

他想，究竟是什麼樣的經曆，才能讓知君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客廳設計采用了最不需要費心的那一款。顔色是簡單的黑白搭配，連相遇時會出現的灰都看不見。

随處可見博古架與書櫃，上面擺放着篩選過後得到的植物擺件和書籍，零落稀疏，需要适配環境的時候會顯得錯落有緻，但在主人不願耗費精力的地方，它們按照擁擠與整齊排列在最趁手的位置，絲毫沒有考慮美感。

白色的收納盒放在最上方，如果季書逾不擡頭看過去，會以為那是餘光瞟到的天花闆。

他下意識去找客廳的監控，巡視一圈後毫無所得，徑直取下那個盒子。

既然放在外面，即使在最上方，也代表主人對此不完全在意。真正的在乎不會是讓它待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也不絕對。隻能說知君不是這種人。

季書逾垂眸，目光撥弄裡面厚厚的一疊紙張，每一個都用火漆封上，但都是開口狀态。沒有遮蓋，裡面也沒有絲毫灰塵，不知道知君是怎麼保存的。

他拿起一個信封，抽出其中薄薄的紙。

日期無。時間無。天氣無。日記不需要這些形式。

我将把家裡的東西全部整齊排列好。

2023年12月7日 21：39：47 天氣陰

隻有這麼三段話，大概是他把日記寫成了信的形式。

季書逾把它收起來，打開另一封。

2021年9月22日 02：43：21 天氣糟糕

事情亟待解決。有人等不及了。我提醒了。但他們不在乎。老師提到了未來。未來！未來是什麼？他沒有介紹未來的樣子，我并不認為這是幻想的魅力所在。

【識别不清的塗改痕迹，保持三行。】

這是什麼事？季書逾找不到自己了解的知君的生平中相對應的階段。它看起來更像是對過去一段持續了很長時間并持續到那個時候的事情的總結，知君覺得不适，或者說被出于心中可以被稱為良知也可以被稱為悔恨的情感推動，讓他寫下這麼一段話。

那塗改又是什麼？季書逾仔細去找，除了黑色簽字筆留下的深深印痕，層層疊疊的修正帶也掩蓋了它的模樣。

2016年3月7日

世界是糟糕的，但僅出于我一人的觀點。這種做法是錯誤的，不過我不會更改。爸爸媽媽是對我很好的，我應該學會感恩而不是反抗。

【血迹】

把傷口流出的血塗抹在這裡，打開就可以警醒我了。

署名：知君

今年知君二十，一六年就是十二歲。

季書逾指尖在那片幹涸的顔色上輕撫，液體浸透的褶皺觸感全部留在他心裡。

還有其他信，但季書逾沒看。他把信都拿出來，下面還有一些雜物。

說是雜物，是因為它們看上去像一堆小垃圾。帶點褐色的橡皮筋，小熊，上課傳的紙條，硬币，幹得看不出原樣的花。

季書逾避開那朵一碰就要掉渣的花，小心撿起紙條。

——下課去上廁所嗎？

——你是女孩子，我怎麼和你一起上廁所？

——上就上了，你在門口等我就是了。我也在門口等你啊！

——好吧。去飲水機那裡接水？

——OKOK，那你拿着杯子，這樣就不用再回來了。你不上廁所吧？

——我不上。

——OK。

——你怎麼出去了？

——上廁所。

——下次記得叫我！

——好。

這張紙上的内容就到這裡。季書逾露出笑容，想到知君小時候被别人推着做事情的樣子。知君一向是個很擅長考慮别人的聽話的孩子，就像現在，季書逾根本想不出當初的知君究竟想不想上廁所。

他又看了眼監控的方向，把東西擺好，放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