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那間狹窄的宿舍,往另一個方向走,才是邵閻熟悉的雙人寝室。
兩室一廳,一塵不染,看起來就有被好好打掃。
刑少奇環顧四周,發現就連家具擺放都和記憶裡完全一緻。
“刻意還原的?”
邵閻倚在門框邊:“沒讓别人住過。”
刑少奇自事故之後就與公司解約,這些年來還是第一次重返故地。他雖然知道邵閻是特權階級,但也沒想過對方會把這間宿舍刻意保留,目之所及,幾乎一切都和記憶中相差無異。
鋪了毯的地闆,放在角落的吉他,刻意收拾出來的櫃子頂層,還放着兩人出道後獲得的獎杯。
刑少奇伸手去拿,撥開一衆金光閃閃的榮譽,在深處翻找。
邵閻原先抱胸看着,後來站到他身邊,伸出手,抓出一個不起眼的獎杯。
邵閻比刑少奇高出一個頭,拿東西比刑少奇方便些。
“是這個吧?”他把獎杯放在手裡晃了晃。
刑少奇接過來,在獎杯下方看到幾個字。
“最佳新人獎”。
邵閻拍了拍手上的灰,用消毒濕巾擦幹淨指縫,道,“這是我們的第一個獎。”
說不上是心有靈犀還是默契依舊,但這确實是刑少奇想要的。他用指腹摩挲過獎杯上的文字,除了組合名,還單獨寫下了兩人的名字。
刑少奇“嗯”一聲,“很有紀念意義。”
這句話讓邵閻擦手的動作慢下來,心理上對污漬的抵觸沒能蓋過内心的起伏,他的目光掠過刑少奇拿獎杯的手,咳了一聲:“我記得那年拿獎很難。同期的新人實力很強,還剛好撞上選秀綜藝開始流行,不少公司推出新概念團體……”
刑少奇也記得那段時光:“最辛苦的時候,幾乎每天睡覺的時間都拿來寫歌練舞,同一首歌練習了幾百遍……還好拿了第一。”
邵閻也看向那獎杯:“應該的。”
“我們的實力,拿獎毋庸置疑。”
組合出道除了實力,還看運氣。邵閻的後台可以左右出道位置,卻不能肆意操縱大衆的喜惡。
所以在起步的時期,哪怕是邵閻也度過了一段艱難時光。
那時候沒有粉絲,沒有鮮花和掌聲。隻有兩個人在練習室裡徹夜不休,等月上梢頭,連走廊的燈都滅了的時候,刑少奇偶爾會問:“我們能行嗎?”
邵閻便看他一眼,說你要是再躺着,肯定是不行。
于是刑少奇歪過腦袋來瞧他,額頭的汗珠滑下。
那時候邵閻已經知道他做過手術,身體吃不消。但沒有辦法,觀衆不會因為有傷就體諒你在舞台的失誤,更不會因為你身體不好就大發善心給你砸錢買銷量。
這個道理,刑少奇知道,邵閻知道,所有被當作消耗品的練習生都知道。
隻是那個時候,刑少奇望着邵閻,忽然說:“要不要改回來。”
“什麼?”
刑少奇還有點喘,劇烈運動給他造成的負擔不小,他說:“現在的休息時間是十五分鐘,但你之前都是休息十分鐘吧?改回來?”
邵閻沉默了一瞬,和刑少奇對視。他并沒有告訴過刑少奇這些。
他确實是因為刑少奇身體不好,改了休息的時長。但他沒想過告訴刑少奇這件事。
嘴上說的東西難免有誇大之嫌,刻意去說自己做了什麼,在邵閻眼中像是一種乞讨與要挾。
他做事,從不期望對方回報,也從不考慮要從對方那邊獲得什麼。
但刑少奇好像透過他的行動看穿他的思緒。
邵閻最終說:“……五分鐘而已,耽誤不了什麼。”
而刑少奇還在看他,看得邵閻幾乎要别過目光。
邵閻覺得刑少奇未免有些得寸進尺,看穿了他的好心又怎麼樣呢?他隻是擔心刑少奇猝死了還得找地方埋而已。
刑少奇那雙綠色的眼睛眨了眨:“謝謝。”
邵閻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被刻意掩埋的好意,忽地被刑少奇找了出來。這讓邵閻感到些許羞恥。好像那本該灰塵撲撲不被看見的心意,突然被細心拂去上面的灰塵,被人妥善接住。
刑少奇爬了起來,用手撐起身體。邵閻坐的地方離他不遠,他便蹭着過去,等邵閻眼前浮現一片陰影時,兩人已經靠的很近。
刑少奇想着他的潔癖,還往後退了點,開口道:“還是改回來吧。”
他說,“我想拿第一,你也是吧?”
邵閻一愣。
“我知道你是大少爺,你也沒說自己在乎這個獎……但是我覺得你是想要的。時間不多了,我可以堅持。”
刑少奇的眼睛望着他,“我想和你登頂。”
邵閻撥弄吉他弦的手忽地停了下來,良久,吉他突然爆發出一陣混亂的旋律。
刑少奇吓到,看向邵閻,對方輕咳了一聲,找補着:“……試音。”
從那時起,刑少奇就看的出邵閻口是心非,看得出他嘴硬。
所以很多時候他不會刻意追着邵閻詢問。讓邵閻這種人說出真心話的難度不亞于殺人,所以刑少奇也不想和他争吵。
很多時候,看着邵閻閉口不言,他便也不願意繼續談下去。
沒什麼意義。争吵某些情況下是一種交流方式,但對于邵閻這種人,争吵隻會令他口不擇言,産生許多傷人的龃龉。
熟知邵閻的性格,便明白言語很難讓這個人認錯,隻有實打實的證據兜頭澆在他腦袋上,才能讓邵閻心服口服。
刑少奇想把獎杯帶走。但上面除了自己,還有邵閻的名字,他又有點嫌棄。
邵閻看得出他的猶豫,但似乎誤解了什麼:“換一個?”
新人獎的獎杯有點陳舊,底座甚至掉了漆。邵閻以為刑少奇是在猶豫這個。
搖搖頭,刑少奇把獎杯放回原處:“不用了,其他的都有别人名字。”
他随手拿下最大的獎杯,是最佳作曲獎。此時組合名已經改變,獲獎人變成了三個。
除了他們倆,還有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