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團長!第三小隊有偵查情..第三小隊受擊!戰鬥序列減半!”
“打開無線電通訊”敕令團長果斷下令“君士坦丁堡減慢行進速度,頓河雷達系統預熱開機,拉起四級戒備警報!”
嘶嘶的無線電雜波混入艦橋的廣播器中,機師在高空中劇烈的呼吸,RWR告警系統急促的刺耳告警聲徑直降臨在了艦橋中,機師大幅度喘息對抗泰坦機動荷載的喘息聲格外絕望。
“我被鎖定了,我被鎖定了!不明FOX3攻擊我部,僚機均被擊落,嘗試脫離,嘗試脫離!”
“預警機呢?!我們的預警機失靈了麼?”
“團長...”回頭彙報的機務人員臉色蒼白“預警機的位置...消失了。”
“你說什麼?”伊芙愣住了。
“陌生的機體取代了預警機的位置...現在重新掃描後顯示的結果為UNKNOW。”
“不明識别目标,軍團的四代機?我們從未交戰過的四代特質化泰坦?竊取預警機信号源進行僞裝...見鬼。”
伊芙簡直頭疼的要炸開來,被主動雷達制導導彈鎖定的機師仍然在嘗試俯沖脫離,雷達屏幕上顯示出一連串的箔條,但依然無法阻止逆飛的火流星追上泰坦的尾翼,爆炸出絢麗的火花。
第一枚突破四馬赫的主動導彈命中偵察型泰坦的尾部,一個引擎裝置起火。
失去半邊動力的泰坦進入了不平衡的姿态中,機師拼命的拉杆踩躲,試圖恢複泰坦的平衡,但下一枚主動導彈接踵而至,在泰坦的胸腔核心區域徹底炸了個粉碎。
無線電斷聯,機師最後死亡的凄厲慘叫貫穿艦橋的每一寸空間。
“指揮部呼叫第三偵查小隊,呼叫第三偵查小隊!”
一片靜默。
七台昂貴的高空偵查型泰坦墜落在長空中。
但這是值得的,如果沒有偵查小組的犧牲,那麼此刻決然就是君士坦丁堡的核動力引擎艙室炸成了一朵蘑菇雲。
“第一第二小隊開始撤退,往本部收攏,立刻下高!拱衛君士坦丁堡,為後續換裝的泰坦小組争取時間!”
“是!”
紅光和綠光交錯着閃爍,一片報錯和告警聲開始此起彼伏的響起,可到現在為止他們連敵人的模樣都沒有看見,更無從得知他們的敵人是誰,在哪。
“團長!預警機區域的假信号源消失了!”
“讓頓河雷達動起來!三千公裡範圍搜索!就地汲取海水冷卻!”伊芙嘶吼起來,額頭上青筋跳動。
“把機庫的二級武備室開起來,戰術核彈頭和激光長炮都搬出來給我們的騎士裝上!對方是不明第四代泰坦機體,做好犧牲的準備!”
“是!”整齊的回應聲壓過危險的紅光和報錯。
君士坦丁堡動起來了,真真正正地像是一個宏偉的移動城堡,以帝王般的威嚴拔劍四顧。
每一顆導彈艙裡的長程導彈都開始了預熱,隻要雷達的型号上出現一丁點波動,這些恐怖的殺器就會拉出浩瀚的動力段尾焰,斬殺目标于萬米之外。
機庫裡的機師們開始大吼着進行作業,壓箱底的危險武裝方案開始裝配上制式泰坦的滑槽,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被用來滅國的暴力機器重新出現在鋼鐵騎士的腰間,以昔日的殘暴和高尚。
“機庫裝配作業還需要時間...我們還要再武裝上三十部九米級聯邦泰坦!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
“最多給你們十分鐘!”伊芙對着麥克風大吼“來不及裝配二級武備的就去當誘餌和僚機!整備好的泰坦立刻升空作戰!自主搜尋目标!敵人在低空躲避雷達!”
“是!”
“波羅的海...波羅的海...難道是軍團的...”
女人沉下目光思考,她的風衣剪影堅硬如鐵,掌權者的目光堅毅而不容置疑。
“三級戒備!”
“團長...我們有十九年沒有開啟三級戒備了”機務人員有些猶豫“真的要開啟麼?”
“誰是君士坦丁堡的正式團長?”她拔高了洪亮的命令語氣“戰時不聽從命令者皆送往銷毀車間!現在,立刻,第三戒備!”
“第三戒備拉響!”
驚雷般的黃銅鈴铛聲在君士坦丁堡的内部竄動,這居然不是廣播儀器裡傳出來的聲音,是手工拴在蒸汽管道上的一個個小鈴铛,在必要的時候輸高排熱的閥門效果,這些鈴铛就會開始自上而下的激響。
當這些鈴铛響起來的時候,也說明君士坦丁堡做好了大規模電子停機的準備。
果然,圓形的藍色光波從地平線升起,所有人的瞳孔在目視到那個畫面的瞬間都瞬間放大了幾倍。
“emp沖擊!”伊芙狠狠拽着麥克風通知全員。
海面升起一道無形的牆面,牆面推過了君士坦丁堡的軀殼,灰黑城堡的威嚴如崩塌的沙砂城堡坍塌。
反重力引擎最先停機,君士坦丁堡以失衡的狀态開始墜入大海,金字塔的鐵角砸入海面,揚起幾百米高的浪花,劇烈的沖擊幾乎要扯斷君士坦丁堡的結構,黃銅鈴铛的響聲如狂風大作。
更糟糕的,不止君士坦丁堡停機了,君士坦丁堡内超過一半的機務人員也停機了。
并不是所有敕令騎士團的人員都和碧翠絲一樣,是有血有肉的強化人,他們不需要駕馭泰坦,廉價的機械身體是更加方便的選擇。
君士坦丁堡墜入海面。
————
“咳,咳咳,見鬼,我不會遊泳啊!救命!”
“你他媽不會往有柱子的地方劃水嗎?那邊是出口!你掉進海裡的亂流就完蛋了!”
伊亞洛絲死死拽着一個固定在檢修位置的泰坦,抱着手臂螺紐上的凸起,有一口沒一口的仰起頭高過漫過他們頭部的水面,呼吸新鮮的空氣。
波洛娜的運氣好多了,第一次撞擊的時候她飛到了機艙最上方的簡易懸空走道,那裡遠遠高于漫入機庫的水面。
大部分泰坦都出擊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泰坦泡在了水裡,一時半會也成了鐵皮殼子,連引擎都開機不了。
波洛娜在劇烈傾斜的走道上艱難爬高,離她幾米遠的地方,救生用遊泳圈就挂在走道的外側。
君士坦丁堡的泰坦機庫既然也具備在水中作業的功能,必要情況下,君士坦丁堡可以将除雷達部分都浸泡在水中,反重力引擎不受介質的影響,固體與液體無異。
水面越來越高了,漸漸的伊亞洛絲開始呼吸不到那一口珍貴的空氣,他在來回撞擊的水潮中面色痛苦。
“混賬!”波洛娜放手一搏,直接一個蹬腿躍向高處,有驚無險的拽住了救生圈的固定繩。
遊泳圈被扔到了伊亞洛絲的腦袋上,可伊亞洛絲此刻隻是如同溺水的鴨子一樣撲騰,更别提還有左右橫撞的水潮裹挾。
“草!”波洛娜破口大罵“我一個人造人的機械身體,碰水就完蛋了,你自己争點氣啊!”
“咕噜咕噜咕噜...”
伊亞洛絲神志不清的張開嘴,終于不再掙紮的往水下沉去。
“你他媽的”波洛娜氣急敗壞的猛拍大腿。
水線越來越高,很難說君士坦丁堡墜落的地方海底有多深,雖然這裡是無風的溫和内海,但也未嘗沒有能徹底埋葬君士坦丁堡全高的地區。
如果君士坦丁堡一整個都沉沒在海水裡,那就完蛋了。
海水倒灌的核動力反應堆艙室會被誘爆成幾千米高的超級蘑菇雲。
見鬼,見鬼見鬼見鬼。
現在往上層區域趕過去還來得及麼?那架螺旋槳飛機還能正常啟動離開跑道麼?
可是現在整個君士坦丁堡都是傾斜的,即使跑道沒有受損,在那種苛刻的條件下老式的螺旋槳飛機真的能安全起飛麼?機頭偏斜的扭矩力會讓整個飛機都撞在跑道上。
該死的,怎麼就是沒有一天好日子給她過呢?
她忽然間累了,疲倦的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倒在歪斜的懸挂走道上。
反正也是個死,又焦急又恐懼的死掉,還不如現在安安心心的坐着等死,好歹還讓人能好好回憶下自己的人生。
波洛娜用蠻力拽下一節走道的扶手,敲擊,敲擊。
但她敲出來的音色并不像女孩那時的聲音,隻是有點沉悶,有點沮喪。
“快來救救這個倒黴蛋吧...碧翠絲。”
有人伸出拽住了她的那一節扶手,而後随手丢棄。
“握好救生圈的繩子。”女孩兒淡淡的說“在海水漫過這裡之前,幫我們固定,如果海水漲潮上來了,綁一個死結在旁邊,你往上逃命就好。”
“碧...”波洛娜呆呆的看着她。
“我找了你們很久,希望下一次你們能給我乖乖留一個言,好讓我知道去哪找你們。”
還是一身熏黃連衣裙的碧翠絲扭頭看向身後愈來愈高的水面,試了下繩子的牢固,一躍而下。
————
很多次了。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在混亂的水流裡墜落。
無形的潮水推搡着他的手腳,他嗆了很多水,說不出話,肺裡滿是濃腥的血味和海水味,龐大的無助感包裹了他,像是死神正在收割下他的生命,難受的讓人要崩潰的大哭出來。
他伸着手,毫無目的地掙紮,難堪可笑。
伊亞洛絲想他就要死了,就這麼沒有意義的死了。
他不像阿拉莉絲一樣渴望死亡,看淡了生死。
他其實還有很多想去看看的,還有很多想要嘗試的食物,他想吃一口麥子磨成的粉加水後捏成餅夾着烤肉和芝士奶酪的墨西哥卷餅是什麼味道,他還想要吃一口叫炸雞的東西,那個舊時代遍地快餐店裡的廉價食物。
總之他還想賴死賴活的苟活下去,雖然沒有目的,沒有意義。
那麼有人來救他麼?
應該沒有吧,因為沒有人在乎他啊。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出生在伊甸園,孤零零的長大,咀嚼着孤獨和甯靜。
阿拉莉絲已經死了,這世上再不會有人撫摸着他的頭顱,安撫他那小小的,可悲可憐的一點不安和惶恐。
她最後的存在過的證明,隻是腰間挂飾裡的幾克白色粉末。
閃光,墨綠色的閃光如刀一般斬過。
欲裂的頭疼撕碎了他的所有思緒,血肉之軀在最後的盡頭爆發出驚人的腎上腺素,要支撐着這個身體最後一搏。
伊亞洛絲在水中睜開了眼。
他從未學習過任何的遊泳技巧,更不知道怎麼劃水上遊,隻是憑借着驚人的求生意志,雙眼血紅的往上涉水——
光,水面的光遙遠而浩瀚,遠的讓人絕望,讓人想要放棄。
藏在肺裡的最後一口空氣早就用完了,心髒跳的要碎掉一樣鼓動,所有的血液在血管中痛苦的翻滾,耳鳴充斥在他的求生欲裡,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不不不..伊亞洛絲在心底大喊。
活下去啊。
活下去!
可...
他是為了什麼而活呢?
人總得為了一個東西而活着吧?
就像阿拉莉絲,像阿拉莉絲一樣高貴的,從容的想要活下去,為那個崇高的理由,突破桎梏,走出囚禁百年的伊甸淨土。
那他呢?
伊亞洛絲忽然間無力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