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意傾對那個女孩有印象。
她叫景顔,剛才見面時簡單打了個招呼,笑起來有兩個梨渦,看起來安安靜靜的,就連被男朋友畢忱嫌棄手氣差的時候,她也一直默不作聲。
本以為是個受氣包,沒想到私底下還有兩幅面孔。
屋子裡,扔完木凳的景顔猶嫌不夠,抄起箱子裡的衣服要扔向畢忱,平白感覺到一束視線。
一扭頭,發現岑意傾和宋祈站在門口。
她面上的怒色凝住,光速變臉朝二人笑笑,然後毫不留情地關上門。
岑意傾剛打算去勸勸,就被門闆合上帶起的風撲了一臉。
“走吧。”宋祈掃了眼腕表,“讓他們先自己溝通,晚點回來如果還是這樣,我們再調解一下。”
“這也不像是要溝通的架勢吧。”她把院子中央的木凳挪到角落,出發去菜市場。
在抵達小鎮前,他們就上交了所有電子設備,現在隻有一個節目組發放的手機,裡面存着五十塊錢。
岑意傾盯着餘額歎了口氣,把手機拿到宋祈面前晃了晃,另一隻握着空氣話筒,
“宋總,這是不是你這輩子最拮據的一次。”
他很配合地接過并不存在的話筒,認真作答:“還真是。”
臨了,又把空氣話筒交還給她,“你呢?”
岑意傾搖頭,過了會兒才說:“我以前十塊錢可以過一個星期。”
他愣住了,正要繼續問下去,卻想起身後跟拍的攝像機。
疑問被暫存在心裡,他隻能攥住岑意傾的手,卻被她不動聲色地掙開,
“好漂亮。”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宋祈注意到遠處被染得一片橙紅色的天空。
她的嘴角依舊保持着淺淺的弧度,但笑意早就溶進夕陽裡,被蒸散殆盡。
太陽逐漸西沉,她将這一刻定格在相機裡,湊到宋祈身邊給他展示。
“我不喜歡這裡。”她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小鎮的生活節奏很慢,這個點去菜市場正是人多的時候。
察覺到她情緒不佳,宋祈也不再強求要與她手牽手,“人多,你跟緊。”
岑意傾擺擺手,滿不在乎,“包的,我又不是小孩。”
她廚藝不精,宋祈也好不到哪裡去。如果說岑意傾下廚等于投毒,那麼他就是僅限于吃了不會死的程度。
但第一次給她做飯,又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宋祈決定挑戰自己。
“紅燒排骨吃嗎?”
“吃吃吃。”岑意傾小跑跟上他,兩人擠過人潮,找到一家肉鋪。
“老闆,排骨多少錢一斤?”她問。
肉鋪老闆正刷短視頻,聽見有人問價,一撸袖子拎起塊排骨,“三十五一斤,要來多少?”
“先來半......”
岑意傾還沒說完,突然想起自己的餘額。
“要不吃點别的吧。”她拉拉宋祈的袖子。
兩個人平時都沒了解過物價,大眼瞪小眼沉默良久,引得老闆又問一遍:
“要多少?”
“算了,吃不起。”岑意傾最終還是向餘額低頭。
肉鋪老闆聞言打量着宋祈,“這是你老婆?”
突然被這樣一問,他點頭,“是。”
“對自己老婆都這麼摳門?”老闆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鄙夷,“連排骨都不給吃,嫁給你真是上輩子造孽。”
宋祈面色一僵,沒有再說話。
但一旁的岑意傾很快進入角色,“老闆,現在日子不好過,我們家過年才吃得上一頓排骨。”
“啊?”老闆瞳孔地震,“這有手有腳的,怎麼不好好掙錢?”
“我一個人在外面打三份工,他......”
岑意傾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身側的男人,搖搖頭,唯餘沉默。
宋祈正專注于在腦中搜索自己掌握的菜式,壓根沒注意到她和老闆的對白。
“裡脊怎麼賣?”他終于開口。
“十八。”老闆随手抄起塊布,擦了幾下砍骨刀,“要不要?”
他點頭,估摸着糖醋裡脊需要的分量,用手比劃了一下,“這麼多就夠了。”
老闆從鐵鈎上取下一塊裡脊,分出一小塊裝袋遞給他,
“老實找個工作吧,怎麼能讓你老婆一個人養家?”
宋祈:?
買好了裡脊,他準備去菜棚裡看看,一轉頭,岑意傾不見了。
視線在菜市場的大棚裡搜尋許久,宋祈才終于在另一個肉鋪旁看見了她。
兩人的目光交彙片刻,岑意傾伸長了手用力揮動,朝他做口型:
“過來!”
肉鋪前,一個老太太正在和老闆說着什麼,她一把拽過宋祈,“你學學。”
“人家隔壁一斤裡脊才十五,你怎麼好意思賣十七的?”
還有更便宜的?宋祈這輩子第一次因為東西買貴了後悔。
他看向老太太手指的方向——
不是剛才他們買的那家嗎?
“不可能,我家已經很便宜了。”老闆不吃這一套,“你找遍全鎮也沒有比十七更低的價了。”
老太太不為所動,冷哼一聲:“你愛賣不賣,大不了我去别家買。”
一邊說,老太太一邊作勢要離開。
剛走出兩步,老闆擡手叫住她,“算了,十六賣給你,不能再低了。”
“早這樣不就好了?給我來兩斤。”
岑意傾興奮地晃悠了兩下宋祈的胳膊,“好厲害,你快學。”
老太太手上還拎着捆大蔥,心滿意足地接過剛買的肉,轉身就注意到趴在旁邊偷師的兩人。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她走近岑意傾,仔細辨認着這張臉。
偷看被抓包,岑意傾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隻能看向老太太手裡的大蔥。
這大蔥長得可真大蔥啊......
“欸,你是不是那個什麼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