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意傾醒來時,窗外還是黑漆漆一片。
摸索到手機打開,屏幕的光亮刺得眼睛生疼,她眯起眼看清時間,淩晨兩點。
她有些氣惱地把手機扔到一邊,轉頭看向身邊睡熟的宋祈。
下午在工作室和尤婧聊天時,她雖然隐瞞了很多事,但說累的那句話是百分百保真的。
她是真的累了,前幾天在節目上勞神,回明京又為江夢的事勞心,實在是心力交瘁了。
但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把自律奉為一種值得驕傲的品質,控制體重戒除陋習,卻又往往無法控制那些最原始的欲望。
比如睡意。
它該來的時候就是死活不來啊!
岑意傾累極了,但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強行阖上眼睛給自己關機,一閉眼就忍不住去想任凜口中的盛總。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想把這想法趕出去,好好睡個覺。但沒用,這一敲她更精神了,甚至開始默默複習手語台詞。
心裡亂得像有一百隻yellow在撓門,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次,最後腰上一緊,被閉着眼睛的宋祈一把撈到身邊。
“别亂動。”他的聲音裡帶着濃重的睡意,人顯然是沒醒的。
“睡不着。”岑意傾窩在他旁邊,隻抱怨了一句,想到他明天還要上班,沒有再亂動吵他。
不記得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她隻記得自己一晚上都在複習手語。
可能是因為要陪江夢做手術,她還是早早就醒了,趕在鬧鐘響之前。
“你昨晚失眠了?”宋祈比她醒得更早,健身過後從浴室裡出來,她剛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床頭發呆。
大腦似乎要花點時間開機,她過了會兒才擡頭,“你怎麼知道?”
“我聽見說話了。”他随手抓了抓剛吹幹的頭發,“看看你手機,有消息。”
“什麼?”
她抓過手機解鎖,眼神卻一直落在他身上。
宋祈徑直去衣帽間換衣服,讓她自己看。
三分鐘前,他發給岑意傾一條微博鍊接。
點開後自動跳轉到APP,對方是一個眼熟的營銷号。
大片的文字密密麻麻來不及看清,标成藍色的詞條最先映入眼簾:
#于希成被捕#
文字下方是幾張于希成被捕的照片,清晰得像是提前安排人踩點找過角度一般。
她把照片放大,确是那張曾經讓她夢魇無數次的臉。
粗略讀過上面的文字,大緻是說于希成名下的影視投資公司被舉報洗錢和财務造假,證據充分,已經立案調查。
岑意傾靠在衣帽間門口,朝換好衣服轉身的宋祈搖了搖手機,
“你幹的?”
“是。”他對着鏡子扣上西裝外套,語氣輕飄得仿佛隻是踩死了一隻螞蟻:
“按照我和你保證的那樣,他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十六歲時開始的噩夢在這一刻終結,岑意傾抿唇,各式說不出的情緒頃刻間全部湧出來,她一時說不出話。
她單單隻告訴過他于希成強行加戲意圖不軌,沒有說過十六歲的她被騙進房間,拿煙灰缸砸破于希成的頭才僥幸逃脫。
她不想提,大多數時候都把這事藏起來,這是隻有她和尤婧才知道的秘密。
但宋祈像能看穿她粉飾之下最深層的不安,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把它連根拔起,再在原先的窟窿裡填上新的養料。
她仍靠在門口,心底積攢多年的委屈從眼眶裡洩漏又不想被他發現,于是垂着眼睑道:
“謝謝你。”
他整理好衣服,擡手摸摸她的臉,“是我解決得太晚了。”
宋祈很少會為無法彌補的往事而悔恨,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要抓住現在,争得将來。
但那天在拍賣會上遇到于希成時他就後悔了,他不該手軟的。
他該早點把這些消息放出來,否則她也不會在會場被騷擾恐吓。
所以他一邊為過去的手軟自責,一邊着手收集證據,隻為了給她這份遲來的心安。
說來說去,他後悔的,想抓住的,要争取的,都隻是她而已。
岑意傾擡眼看他,纖長的睫毛上還挂着将墜未墜的眼淚。鬧鐘的震動喚回思緒,她滑動關閉鬧鐘,轉身去洗漱。
江夢的手術安排在上午八點,小型手術結束得很快,岑意傾這邊剛把事情安排好,她就已經被推出來了。
醫生講完注意事項後便離開了病房,江夢睜大眼睛盯着吊瓶,一手摸着自己的小腹,隐約傳來的陣痛感像是把她從一場噩夢中叫醒。
“我給你找了個保镖。”岑意傾領着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進來,
“女保镖會方便一點,之後就讓她跟着你,那套房子你也先住着,有什麼需要就告訴我。”
她又從包裡掏出一沓厚厚的劇本,“這是《走出季風》的本子,你好好準備,等休養好了就去見祝導。”
江夢艱難起身,“最近花的錢......等複工之後我會還給你的。”
“我不缺錢。”岑意傾把劇本放在病床上,勾唇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