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擡手示意裘明:“讓仵作驗屍,即刻封鎖劉宅,閑雜人不得随意進出,将劉家一幹人押至府衙聽問,再着人去獄中準備提審趙二。”
“這……大人……”徐醇風還想張口說什麼,餘光中一道影子嗖地從他身側蹿了過去,随即身後靈堂傳來“哎呦”一聲痛叫。
衆人循聲看過去,發出痛叫的正是那準備驗屍的仵作。
原是那劉老太反應過來驗屍是何意,當下後悔了,沖進靈堂将仵作推翻在地,把他匣中的工具揚得滿地都是,隻身護在停屍架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幾名官差試圖将她拉開,誰知這老太太直接扒住停屍架不松手,誰靠近就沖誰吐唾沫,竟讓五大三粗的官差不知從何下手。
方湛皺眉,命劉家人上前想辦法把她拉開,奈何劉老太力大如牛,且什麼勸說也聽不進去,一味地哭喊,甚至叫護院驅趕官差,大叫着“不報官了、不報官了”。
堂上正鬧得一塌糊塗,突然一個冷冷女聲響起:“兩位大人,民女認為,死者為大,還是應該盡快讓死者入土為安,況且劉老夫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着實可憐,就莫要為難她了。”
韓穗說話清晰有力,劉老太一聽這話于自己有利,哭聲立馬弱下來。
方湛回身,神色喜怒不辨,問道:“那依你之見,本官該當如何?”
“禦史大人方來雲州有所不知,那趙二與劉家素有龃龉,劉老太應是氣不過自己兒子福薄命短,這才胡亂攀咬。如此空口無憑就要官府立案,憑白折騰一衆官差不說,更是糟蹋了大人一片為民的苦心。既然苦主本人都說不再報官,不如叫這老婦當衆聲明劉百盛之死與趙二無關,直接将人下葬,豈不清靜?”
韓穗雖是答方湛的話,目光卻一直追随堂上劉老太的反應。方湛見此心下會意,配合道:“嗯,韓姑娘言之有理,此法可。”
“我兒才不是福薄命短!”劉老太果然暴起,“你個害人精,居然想讓我兒死得不明不白!”她沖下台階,直撲韓穗而去,卻被反應更快的方湛阻擋在前。
韓穗從方湛寬闊的臂膀後露出腦袋,趁熱打鐵:“你不想叫兒子死不瞑目,就得先允許仵作驗屍,否則怎麼找到你兒被人所害的證據?你現在撒潑阻撓,不正是幫了你的仇敵趙二逃脫罪責麼?”
劉老太聞言一下子癱坐在地,一味地悶哭,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方湛皺眉,朝旁側衙差擺手。後者上前将劉老太拖走,堂上仵作得以如常驗屍。
韓穗歎了口氣,又重新退回到品蘭身邊,一邊幫她捂熱雙手,一邊靜待驗屍結果。
一炷香的功夫後,隻見那仵作手托一塊布巾,匆匆至方湛跟前,不知說了些什麼。方湛聽後毫不猶豫,立刻朝裘明做了個手勢。
緊接着,裘明一聲令下,分散在院中把守的衙差便一擁而上,厲聲催促劉家衆人起身,似是要押解他們前去府衙。
不遠處,兩名差役亦朝韓穗幾人而來。品蘭見狀輕拽韓穗衣角,示意其俯首,随後貼耳說了幾句話。
韓穗聽後有些許迷惑,正欲細問,那兩名差役已閃現跟前,對她抱拳道:“得罪了,韓小姐。”
眼看他們要将人架走,韓穗好言求道:“我這妹子身體虛弱至極,走不了那麼遠的路,不過是給兩位官差大哥憑添麻煩,不如你們帶她乘坐我韓家的馬車回衙門,既省你們的力,也好叫她少遭些罪。”
差役面露難色,就在韓穗準備偷偷掏銀子使賄時,二人往她身後看了一眼,突然就痛快答應了。
她來不及思考原委,趕緊叫通山帶路去找馬車,又對先秀和小桔道:“走,咱們也一塊跟去。”
“一輛馬車而已,你還想裝多少人?”青年四平八穩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韓穗止步,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隻當他又要刁難自己。然而下一刻,方湛卻邁步越至她身前,頭也不回,淡淡道:“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