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有魅惑之術。”是屬于有蘇狐族的特有能力,天生魅惑,年歲越高魅惑之術越強,但在幼時,這魅惑之術極難控制,稍有情緒波動便會外洩,所以成年之前,有蘇一族都會被禁止外出,避免事故。
葉灼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有蘇了?”
“不知道。”穆郡道:“也不敢問。”自己留下他已經是存有私心了,又怎麼敢問那麼多?若是不得已,穆然這個名字也是不敢取的。
半晌,三人皆是沉默,穆郡笑笑,說道:“這是我欠他的。”
葉灼想問的也沒問出口,隻跟着穆郡朝裡城走去。
半個時辰後,三人終于看到一座城邸。這城邸倒和剛才的紫漠城截然相反,生氣充沛,萬妖往來。宮殿華貴而不失莊重,看似金碧輝煌,可入内卻是竹林深泉,一番淡雅之态,毫無奢靡之風。
穆郡在門口停下,仰頭看着宮殿上的字,良久,呵呵一笑,眼裡盡是苦澀。
玄冥殿。
“不進去嗎?”葉灼道。
穆郡笑道:“他不想我來的。”
葉灼不再說話,手卻在他身後一推,徑直走到殿門口,擡手推了推門。
這次倒是沒什麼阻力,隻一下便推開了。穆然就坐在兩人寬的高椅上,身下鋪着一層黑白相間的不知什麼動物的皮毛,随意而不失大氣。
他一手撐着腦袋支在扶手上,一手颠着一株開得正豔的梅花,雙腿疊交慵懶地坐在上面,見穆郡他們進來,隻微微擡眸,又底眸繼續把玩着梅枝,道:“果然關不住你。”
穆郡溫聲道:“多虧了兩位仙師,不然我也出不來。”說罷又是無奈一笑,喉中幹澀:“阿雪,你若是想要這王位,我給你,想要我的命,我也給你,怎麼能亂來呢,你看,都傷着外人了。”
穆然沉默片刻,開口道:“是他們自己要淌這趟渾水,關我何事。”
穆郡搖頭道:“真不關你的事嗎?那你是如何解開妖王手戒封印的?”
穆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手裡的梅枝又豔麗幾分。
葉灼和玉衡本在後面一言不發,聽到此,相視一眼道:“你是說,這妖王手戒與我們有關?”
穆郡回頭苦笑一聲,說道:“可以這麼說。”
經穆郡一番解釋,二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在幾千年前,世上本隻有五界,神仙魔冥人。天界統五界,卻因世界不平衡經常發生地震。其天帝之祖帝俊想到一個辦法——再造一界,維持這平衡。
可思來想去,到底不知道該造個什麼界。終于有一天,帝俊最寵愛的青鸾因常年沾染他的靈氣,竟慢慢化出人形,且有了與人相似的思維。再後來,他發現不僅青鸾幻化成形,人界的許多動植物也受靈氣影響幻化出人形來。帝師靈光乍現,忙以青鸾為首,以血為引,開了一界,将青鸾放下去代掌此界。
但這名字該怎麼取呢?此物多有蠱惑魅惑之力,讓人難以分辨,便取名妖,意為魅惑,迷惑。
所以,若非妖王親自授傳,想要解開妖王手戒封印,必須以神或仙的血為引子,使之承認妖王之位。
玉衡上前一步,将葉灼護在身後,說道:“所以,穆然以無憂為誘餌,引誘我和師尊上山,根本不是找什麼妃子,而是為了拿到我和師尊的神血?”
穆然将腿放下,毫不在意道:“我當時已經提醒過你們,讓你們兩個離開,你們非要跟上來,也不能怪我吧。”
葉灼忽然想到,當時在轎子裡,他想要帶無憂來找妖王,穆然阻止不成,動手打暈了自己。
穆郡無奈搖頭,溫聲道:“這給我找天界人當妃子的法子,可是你告訴我的啊。”
穆然輕哼一聲,頭也不擡道:“你以為能來外界的神仙都是什麼人?要真遇到事情,不查清楚怎會善罷甘休,我告訴你這法子……”
“是給自己留個後路對嗎?”穆郡笑道:“你取到血卻不能将人趕走,就能以給我尋妃為由,一是可以脫身,讓人懷疑不到你;二是絆住我,讓我不那麼快發現你的計劃,對吧?”
“……”
穆郡一步一步朝穆然走去,小心翼翼的,甚至聽不到一點聲音:“可是阿雪,你還記得我曾告訴你什麼嗎?”
穆然沒有說話,隻是握着梅枝的骨節微微泛白。
“我說,隻要你想,我願将我的一切都給你,包括我的命。”這是他欠他的,總歸是要還的。
“你說你想吃梅花糕,我給你做,你說你不喜歡與人同房睡覺,我給你專門建一間雪舍,你毀了梅林,說是會做噩夢,要我換成松樹,我便為你種滿山松木,你說你不想叫我哥哥,我……”
穆郡喉嚨滾動了一下,哽咽道:“我自然不會讓你再喊一聲哥哥,你說你想為我找王妃,可我……一點也不想找。”他歎了口氣,說道:“阿雪,你要天上的星星,我給你,你要天山雪蓮,我給你,哪怕是我這顆心,隻要你說一個要字,我也可以挖出來送給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傷到旁人啊。”
穆然垂着眼眸,臉上無半分情緒,忽而輕笑一聲道:“所以哥哥這是在怪我了?”
終于,穆郡站在了穆然面前,俯身看着,又單膝跪地,仰頭道:“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當然不會怪你的,但是阿雪,不要再任性了好嗎,跟我回家,好不好?”說罷,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撫上了穆然握着梅枝的那隻手,輕輕一掰,梅枝落地,瞬間枯黃。
穆然看了一眼梅枝,似乎想要去撿,又定住,面無表情地看向穆郡:“撿起來。”
穆郡笑道:“不撿了,死就死了,沒必要再浪費靈力養着它。”
葉灼看着那株梅枝,忽聽玉衡道:“師尊,那株梅枝,是不是被穆然親手打死的那棵梅樹上折下的樹枝?”
葉灼點頭,道:“雖是仇人,卻終究是放不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之一,便是在心裡裝一個不能裝的人,愛一個不該愛的人。
可是啊,偏偏就愛上了,怎麼辦?
葉灼側頭看向玉衡,忽然覺得自己好蠢,好廢物。明明知道自己的結局,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動心,就是不由自主,情不自禁。
玉衡轉頭,恰好對上葉灼的眼神,對他微微一笑,眼睛便如彎月般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