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狐狸和賀清來重複着一樣的生活,上山采藥,下山晾曬。
當然的,各種時興草藥也出現在村子裡的每家每戶,林婆婆、芮娘家的牆頭,都挂上了暑草。
小青蛇應該是長了記性,沒再打擾狐狸和賀清來。
蟬鳴旺盛,采來大量的川芎後,賀清來夜裡又有了新的活計。
這事情想是臨時起意,晚飯時并沒向狐狸提起。
太陽落山後半個時辰,天色還不算太黑,起碼走得近了還能看見彼此的臉;狐狸正點着油燈,趴在桌子上描大字。
川芎不能放在外面過夜,于是狐狸的屋子裡,牆角空地都鋪上了一層草紙,堆放着飽滿的根莖。
白日裡風吹日曬,難免沾上灰塵,于是此時,小鼠和雀兒都格外珍惜地圍着川芎堆來回巡視,仔細挑揀其中的落葉雜質,免得太糟糕,賣不上價。
圓圓抱着一塊川芎,愛不釋手,小黃反手朝他腦袋不客氣地打一下:“别抱在懷裡,沾上你的毛啦!”
圓圓聽了這話,趕忙松開,小心放在草紙上,彎下腰去,伏在地上謹慎觀察,免得小鼠浮毛落在上頭。
狐狸正仔細寫着一個“芎”字,賀清來教她識字很認真,向來是碰上什麼學什麼,于是看着川芎葉子、川芎根,她記的格外快。
狐狸的爪子穩當許多,寫出來撇是撇,捺是捺,雖然字迹尚且稚嫩,但初具形态,不再是亂糟糟像狗尾巴草一樣草率。
聽見小黃的話,她抽空誇贊一下自己的字,然後擡起頭來道:“不妨事,藥鋪子裡收去還要再行清洗處理,不會直接入藥。”
饒是如此,小鼠們依舊态度嚴肅,謹慎非常,墨團小心繞過根莖,不肯踩住分毫;小晏懷裡攏着挑出來的樹枝石子,蟬娘戰戰兢兢地立着,伸長小爪子去梭巡雜物。
“大王···這得買多少瓜啊···”圓圓早忘了小黃不客氣話語,一擡頭,迎面一座川芎堆成的小山,燭光下格外壯觀,讓他幸福莫名。
狐狸聽見這話,也禁不住笑,她支着下巴,咬唇去想:“賀清來說,杜大哥給的鎮子上的價錢···我們乘車去的費用一向是杜大哥給的。”
說到這裡,狐狸忍不住傻笑起來:“二十文呢···杜大哥說,最少也得二十文一斤呢!”
這話一出,傾倒衆鼠,條條、小黃、墨團還有小晏,圓圓,以及那差點被這個數字吓倒的蟬娘,都為之震撼,一齊發出震驚的聲音,聽取“哇”聲一片。
蟬娘控制着身子歪在一邊的空隙,好險沒有倒在藥材上,她慌忙一翻身,激動發問:“真的?!大王,真的這麼貴?”
狐狸傻呵呵點頭。
燭光跳躍,一屋子都是閃閃發亮的眼睛。
“貴”和“賤”,便宜與否,其實這些小動物都沒甚概念,可是她們看一看屋子裡滿滿當當的川芎,再想想那五斤重的西瓜,才不到十文錢,便個個興奮起來。
便是這個時候,院子外又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狐狸回頭看去,芮娘的聲音響起:“鞠衣姑娘···你睡了嗎?”
狐狸起身往外走去,打開院門,才看今日齊全,門外整整齊齊高的矮的、男的女的站了一排,芮娘和梁延都提着一個小燈籠,身邊站着賀清來,還有小桃與梁庭。
再看小桃挎着個小籃子,裡面擱着一包東西,賀清來背着小一點的竹簍,連水都準備好了,梁庭手裡捧着個小布包,是個細細長長的造型,不知道是什麼。
芮娘見了狐狸,便微微笑着:“鞠衣姑娘,我們準備到山上摘知了殼,你去不去?”
“去,我們現在就走嗎?”狐狸點頭,走出院子後随手合上門。
小桃卻笑着湊上來一點,“姐姐···我聽梁延說,你養了一隻胖乎乎小白雀,可通人性啦!她睡了嗎?”
“啊?”聽了這話,狐狸眼珠一轉,淺淺笑着:“睡了的,她晚上睡得早···”
“好吧,”小桃有點失望,“我聽林婆婆說她可愛吃瓜子和杏仁了,我特地讓我娘給我帶了一大包····”
“我!也!去!”話音未落,一陣旋風般的白影從高牆上一躍而下,極其精準地落在狐狸肩膀上。
“小雀!”小桃眼前一亮,提着籃子高興地笑彎眼睛。
狐狸沉默,肩上的白雀還在叽叽喳喳:“我一起去,大王,我會吃瓜子··啊不,我會摘知了殼!”
衆人隻聽雀兒叽叽喳喳一通鳴叫,清脆動聽,小桃更是驚喜非常,小心問道:“可以摸摸嗎?鞠衣姐姐。”
“可以可以可以···”不等狐狸回答,墨團兒點頭如搗蒜。
“喲,這雀兒能聽懂呢,還會點頭!”梁庭笑着道。
小桃伸出手,小心翼翼從雀兒頭頂順到尾羽,羽毛靓麗滋潤,格外蓬松,小姑娘手指軟,摸得雀兒舒服地閉着眼,直揚腦袋。
小桃興奮地抖抖手,“唉呀,真好玩兒。”
“走吧,再不去什麼都看不清楚了。”梁延湊上前,趁亂摸了一把雀兒。
“走吧,鞠衣姑娘。”芮娘微微笑着,提着燈籠走在前。
燈籠的火光透過一層薄薄紙面,灑在衆人腳下,溪水潺潺。
今夜圓月明亮,一片清輝,村子裡亮如白晝,打燈籠倒有點兒多餘了。
照舊是要進山,隻是走的不深,約莫在林子邊沿找一找便可。
走在路上,一圈人有說有笑,時辰還早,幾戶人家都還點着燈,譚丁香大約是洗罷了臉,正朝門外潑水,見這群孩子走過,笑着問:“這是去做什麼?”
“丁香姐,”芮娘笑着問一聲好,“今晚月亮圓,我娘說會有很多蟬蛻殼,我們去摘一些來,可以賣給杜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