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問:“照阿苓說,十九歲都晚了,那丁香姐願意不願意?”
這話逗得芮娘撲哧一笑:“丁香姐當然願意了,若是丁香姐不願意,我娘再怎麼心疼鄧大哥,也斷斷不會去說這門親事的。”
“鄧大哥無父母幫襯,若是不出點難題考察人品,定下時間觀其品行毅力,誰敢輕易讓女兒與之成親呢?”苗苓淺笑,“姜娘子出面也隻是做個擔保,給鄧大哥一個機會。”
“所以姜娘子是鄧大哥的媒人?”狐狸歪歪腦袋,捋清因果。
芮娘拍拍狐狸手背,“是呢,所以阿苓說的也有道理,興許是要給表兄議親,想讓我娘出面說和。”
第三張花樣又畫成,苗苓捏起畫紙抖了抖,笑道:“不知道你表兄看上誰家姑娘?”
“這可不好說。”芮娘輕輕搖頭,笑着啜口茶水。
狐狸看着苗苓手中畫,魚戲蓮花,又是個好意象。
苗苓甚是滿意今日畫作,目光流連幾許後,隻見這美人姑娘促狹一笑,接着故作嚴肅、怪聲怪調道:“你表兄的事情我說不準,可是咱們村裡另一位兒郎的事情,我倒是清楚的很···”
話沒說話,芮娘的臉騰一下便紅了,她忙道:“阿苓,快畫你的畫!”
“有人惱了,我可沒說是誰家兒郎,怎麼,芮娘你清楚?”苗苓揶揄道。
張芮羞怯,撲上去撓苗苓腰肢:“你還說!”
“哎喲喲!我、哈哈哈,要我問,衣衣你知道不知道?”苗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還趁機同狐狸擠眉弄眼。
芮娘咬着唇一言不發,終究是苗苓讨饒,轉過長桌,躲到狐狸身後:“衣衣救我!”
狐狸左右抵擋,芮娘羞惱道:“别攀扯衣衣!你過來,看我不擰你的嘴!”
“唔,我想我也明白···”似乎有蛛絲馬迹可循,于是狐狸故意說。
果然芮娘飛霞更甚,一跺腳:“衣衣!你怎麼也這樣!一定是阿苓教壞了你!”
三人笑成一團,不知道究竟揪住了誰,還是苗苓笑着喊:“好了好了我錯了!快饒我一次罷!我還得給你舅母畫圖樣呢!”
終究還有正事,張芮停手,嗔瞪苗苓一眼,坐回繡凳,扭過身子去,不看兩人。
見此情形,苗苓趕忙再斟上一杯香茶,恭恭敬敬遞到張芮手上:“是我亂說,芮兒大人有大量,快原諒我吧!”
說着她便同狐狸遞了個眼神,狐狸心領神會,立即端過邊上點心,有樣學樣地彎下腰,将點心碟子高舉過頭頂,拉長聲調:“快原諒我吧——!”
狐狸這舉動,冷不丁逗得其餘二人哈哈大笑,連芮娘都繃不住笑出了眼淚,苗苓抖着茶倚在桌邊:“哎喲!笑得我肚子疼!”
狐狸不明所以,保持着動作,無辜地左右看看。
又過了半刻鐘,幾人終于安靜下來,各坐各位,狐狸捧着點心吃,芮娘捧回香茶。
不覺過了半晌,芮娘收了繡繃,起身道:“我這線用完了,我想他們再怎麼有大事商量,這會也差不多了,咱們去我屋裡再玩會兒吧?”
狐狸站起身,苗苓将五張複雜的繡樣子收起:“這些也夠了吧,還有些簡單的梅花、桃花的,我想你舅母也有。”
“夠了夠了,辛苦阿苓。”芮娘笑着挽住苗苓。
眼瞧着已經未時末,再有兩個時辰太陽便要落山,苗苓道:“再有會天都要黑了,你舅舅他們這會也該走了。”
正是這個道理,三人無所顧忌,待到門前,卻看院門關着,棕驢仍舊拴在門外,正呆呆地嚼着幹草。
狐狸上前一敲門,卻見是姜民開的門。
狐狸看得清楚,這少男本來面無表情,甚至還隐隐郁悶,一見苗苓,登時眼前一亮:“芮兒!”
張芮點了點頭,喊了聲表兄,接着同狐狸等進了院子。
狐狸一進院子,掃過衆人。
正屋内姜娘子、張伯伯,還有芮娘舅舅對坐桌前,各自茶杯裡尚有半盞茶,可是沒有霧氣,已經冷透了,桌上的點心等物一樣未動,看來确實在商量什麼大事。
狐狸目光遠遠落在姜娘子面上,卻看婦人神情一瞬微愣,似乎沒想到芮娘三人一起回來,接着姜娘子立即起身,如常笑迎:“衣衣和阿苓來啦,快進屋吧。”
張伯伯和芮娘舅舅卻都沒點笑影,張伯伯站起身來,和善道:“阿苓,衣衣,晚上就在這兒吃飯,伯伯做菜。”
狐狸和苗苓笑應,跨進正屋,狐狸耳朵尖,隻聽身後姜民腳步從院中緊跟,狐狸微微詫異,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帶着兩個姑娘進了芮娘閨房。
“站住!”剛關上門,便聽門外一聲低喝,顯然是芮娘舅舅的聲音。
門内三個姑娘登時頓住,狐狸朝芮娘、苗苓看了一眼,二人面上都有點不明所以。
少年緊湊的腳步聲停住了,接着聽他不情不願道:“就算今日不成,我也得問問芮兒···”
“出去,喂了驢,咱們就走!”依舊是壓低聲音的怒斥。
氛圍霎時變換,門裡幾人站定,沒有說話。
“哥,這···”姜娘子欲言又止,歎了口氣。
張伯伯道:“好了,兄長别生氣,孩子還小,這事,改日再說。”
狐狸仔細聽着,門外腳步短促而緊密地響了兩聲,似乎有人剛走出幾步,緊跟着便停住了,最後一步重重踏在地上。
狐狸心一沉,微微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