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老爺誠心不舍美景,略施小錢,大力重整九蓮湖。好不容易待到種上的新荷含苞吐萼,可到學了箫的樂擎枝在湖邊吹奏完一曲。
前功盡棄,一切重歸枯涼。
真是奇得不得了!
小樂少主打小就天天受齊遐“勿信鬼神”和堂姐“人定勝天”的所言影響,本不聽信坊間神鬼志異,卻因這怪事把他那玉箫換成了根紫竹所制的——紫竹辟邪。
後面樂老爺掏錢再修了一遍。擎枝帶着他的新箫來到湖邊,反而比之前更糟,剛輕吹一音,這詭地就又幻化為荒敗、渾濁、凄凄的模樣。
太奇怪了,任誰都解釋不了該番情象。
見此,樂老爺道是見鬼,請來巫師作法祛鬼,還按巫師要求,把他這小孫子關了四天三夜禁閉,也不打算複去整頓景色,任由九蓮湖清孤衰疏下去,直至今日。
樂擎枝望着湖面,眺着遠山,輕笑一聲——他幼時還答應這湖開花叫齊遐來看呢。
可單不說這湖估計根本開不了花,如今這人當上将軍,想見到都難。
齊遐……
難以言說的心情湧上來,哽在咽喉。
到底是何心意?明明,明明當時表白失敗就該陌路,就該結束,本以為連友人都不會是了。
自己的心情也搞不懂。
說喜歡?自然是。喜歡齊遐什麼?不知道。
說恨?似乎也有點兒。恨什麼?更不曉得。
或許是埋怨。
齊遐這厮,雖說喜歡瞞着自己許多事,可上回遠行去日甚至連句簡短道别都沒有,都不跟他說,而周彙彙卻是知曉的。
為何不曾告訴他?沒打算告訴他嗎?因為什麼呢?
好别扭,我與你究竟是何等關系。
愛似不是,哭也不得,怨卻不能。
咬牙切齒中,便又想起宣明那夜、齊遐生辰那夜走後留下的芝麻糖。
和那一沓紙。
樂擎枝歎口氣,可算後悔——那紙上頭寫的是什麼呀。
無意間擡起箫,吹起贈與齊遐的那首無名曲。
雖說本是為表心意作的曲,益柔和,卻也因柔緩至極而生悲。
這回吹奏改了幾個音,悶悶的,更是有如哀樂。
而在吹奏其間,湖上一番躁動。
枯萎的蓮湖,竟有些褪去枯色,水清了些,荷葉微微豎起發綠,還立來幾朵白荷花的花苞。
但此曲一過,又變回原樣。
他瞪大了眼。
真有鬼吧!見鬼啊!
“老爺,老夫人叫您。”
小厮阿懷不知何時從後頭冒出來。
茫然間,他又給阿懷吓一跳,猛一顫,而後慌忙收收神,轉身,道:“嗯,日後不必叫老爺,我不習慣,還是叫少主便好。”
接着,把箫遞給阿懷拿回房去,欲要離開湖畔。
阿懷小心翼翼接過箫,問:“唉?少主,這曲可有名字?我還從沒聽您吹過。”
樂擎枝聞言頓步,思忖須臾,沉吟自道:“……銀蓮。”
“啥?少主?這叫什麼?”阿懷沒聽清。
他沒再回答小阿懷,搖搖頭,笑眯起眼,走了,心底有種奇妙的愉悅。
銀蓮,嗯。
此曲名為,銀蓮。
齊遐,隻要不是死,我相信日後還有機會吹給你聽。
『青幽大殿内。
殿上的祂:“諸位,如何?吾是不是很有眼光?”
“好聽好聽。”
“府君大人,太有眼光了!竟覓得如此珍品獻祭!”
隻是千萬誇贊中,忽有一穿着奇異豔麗的人在殿下,邁上前擡頭。
“哦?老太婆,這月的俸祿何時可結?”此人向祂提出疑問,戾氣極重。
祂倒并未慌張:“哎呀呀,别急,别急呀,過幾日自會分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