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姐姐和母親，他還得尋那厮。

他們在馬車上确定了此行的身份——遊俠。

辰時及到城門，付下路錢。

炎炎暑季，沒走幾段路，天色忽變，突逢暴雨。

兩位鬼差還陽，頂着凡人身軀，好不習慣，身未攜傘，累餓，路邊就近尋了小店，點上幾個小菜，避雨歇息。

賀年好像是餓了五百年，低頭專心吃着。

樂擎枝聽得鄰座倆老頭閑談，平民模樣，遺州口音。

老頭甲：“聽講沒，慈幼局一案近日終有了新線索。”

老頭乙：“老王，你指的莫非是三年前那樁無故死了三十餘孩童的案子？不是案發翌日，兇手就去衙門自首、問斬，早早結案了嗎！”

江東？慈幼局？

樂擎枝僵住筷子，悄悄偏了耳朵。

“是說早結案了！兇手是那個慈幼局局長……”老頭甲謹慎瞟瞟周圍，回頭，壓聲竊語。

但耐不住樂擎枝聽力好。

老頭甲：“但俺之前打麻雀牌聽人講，結案過快、蹊跷太多，朝廷仍暗中調查，日日派人擱那兒守着，可過不了多久，守衛就會離奇死亡，然後換一輪人守着，又死了…往複多次，死了不少人啊……真是見鬼！”

老頭乙滿臉不可思議：“見鬼。”

樂擎枝心裡也道：見鬼。

賀年好兩耳不聞飯外事，埋頭苦幹，沒注意。

甲：“哎哎，你聽我講完啊！這一調查更不得了！現下好不容易有點新線索，如今全指向朝中那位齊大人！”

樂擎枝心懸一下，微微凝眉，偏頭更狠。

“齊大人？老王啊，你說的是哪位齊大人？老照華将軍那倆遺孤，一文一武，可都是齊大人。”

“就之前先帝那會兒，棄了驸馬不當，非要娶樂家小姐那個文官。”

文官。

齊遠。

遠兄？

樂擎枝腦袋有點裝不下。

“啊？他那等賢仁，被貶已是奇事，怎會是幕後主使？”

“我也納悶呢，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流言皆如此般…哎，朝中拉幫結派之事不在少數，真是，真是，保不定是有心之士暗中作祟要搞他！”

乙聽了，喝口酒，擺擺手向後大仰，聲音大的很：“罷了，朝堂和世道都這麼亂，鬼曉得他的罪名結果是真是假？沒準真是什麼手段殘忍之人……欸？我突然覺得呀，要是我去朝廷做官，肯定政治清明！”

老頭甲也是忘記什麼，拍桌大呼，笑道：“噗哈哈哈，就你還想着讀書考狀元當大官？能擱這大城混口飯生活下去，餓不死真乃不錯了！”

倆老頭動靜有點大。

店老闆聞聲，左手拿塊抹布，右手提把菜刀，從夥房大步沖過來，吼着：“你們兩個狗老頭！吃完了滾，别在老娘這妄議朝政！你們不想活命我還想活！”

她瞪着倆老頭，收拾盤子，怒目圓睜，巴不得給倆人撕了。

倆鬼差點的菜不多，加上樂擎枝聽到方才兩位老頭的談話，胃口大減，幾乎沒動筷子，都是賀年好在吃。

“這家菜色一般。”樂擎枝放下筷，見賀年好跟餓狼般進食完，開口言。

賀年好摔筷子：“喂！明明好吃得很啊！”

樂擎枝單手支頭扶臉，撇撇嘴。

賀年好轉言：“我有心念，有個超大厲鬼的氣息，怨氣極重，你有沒有？氣息從城外傳過來，要在更東邊。”

樂擎枝點點頭，确也有淡淡心念，不過下意識開口：“你聽到了？”當賀年好方才聽着倆老頭的談話。

賀年好懵神，愣眼，往後一躺：“啥？聽到啥？”

哦，沒聽見。

樂擎枝垂下眸，搖搖腦袋，裝作無事。

賀年好繼續自己的話：“厲鬼邪祟，是要除的，地府管不太着，也沒幾大個條條兒規定，但我這，惡者必誅，咱得先去捉鬼！”

樂擎枝眼睛對着飯桌，發呆，沒反應。

賀年好看着他。他在發呆。

賀年好盯着他。他在發呆。

賀年好猛一捶桌！

一震。

樂擎枝手從桌上彈開，整個人往後一縮，傻傻擡眼望對面人。

“喂！你剛剛說是聽到啥呀？銀蓮你說呀！”

……

會面母親的事，就暫且擱置兩天，無大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