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萱堂更是靜無人聲,她唬了一跳,随手抓個丫鬟來問:“母親也不在家嗎?”
那丫鬟垂下眼角,愁雲慘霧地站着。見是三小姐,她才小聲說:“夫人病了。”
像在講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玉宵皺了皺眉:“我能進去嗎?”
小丫鬟忙将她迎進暖閣。
沈夫人病恹恹躺在榻上,額頭上蓋着一塊打濕的方巾。
秋虹在她耳邊傳話:“夫人,三小姐來了。”聲音細如蚊蚋。
沈夫人緩緩睜眼,向她招手:“你這孩子,怎麼如此生分,像根竹竿往那一站。”
玉宵乖覺地上去握她的手:“母親,您怎麼樣了?府醫看過了嗎?”
“無礙。”沈夫人寬慰地拍拍她的手背,“老毛病了,躺幾天就沒事了。你父親伴駕巡幸去了,你且安心讀書。對了,過兩天,宮裡的吳尚儀來給你們上禮儀課,你們姐妹好生學着些宮中規矩。”
“宮中規矩?學那勞什子作甚?”玉宵不屑。
“傻孩子,千秋宮宴就在眼前了,皇帝陛下雖不在,皇後陛下還是要舉辦宴會的。到時候文武百官、内外命婦都要進宮觐見、朝拜。我呢,就帶你們進宮見見世面。”她拉住玉宵不放,絮絮拉着家常。
大約是在病中,她說話格外舒緩、溫柔,神情也特别慈愛、安詳。
沈夫人輕柔撫摸玉宵的臉,為她掖一掖鬓角:“我的小女兒也是長成大姑娘了,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宮宴随我進宮,你也相看相看,看哪家少年郎合你心意。不過呢……你父親倒是屬意你們幾個進宮……”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玉宵的心也一點一點往下沉:“母親,我才十三呢。”
“年後就十四了。”沈夫人的聲音陡然高亢,吓了玉宵一大跳。
“母親……女兒還未開竅,不知情為何物啊……”
“你少狡辯。”沈夫人動了氣,“别以為我不懂你的小九九。”
玉宵知道她要提那個名字了,便靜靜等着。
快說啊。她在内心小聲催促。告訴我他在哪。
果不其然,沈夫人厲聲說:“那個青棠,你再也别想見到他了。我已想好,明天就去找個人牙子,把他發賣了。”
玉宵也算鎮靜:“他又怎麼惹您動怒了呢。”
“這你就别多問了。”說着又扶着額頭喃喃道,“我的頭好疼……”
玉宵隻得告退。這一晚發生了太多事,她的頭也開始隐隐作痛了。
溜達到璧月閣時,她差點撲了個空。金珏的貼身丫鬟說:“大小姐外出辦事了,您要着急,可往内室坐一坐。”
便要請她進來吃茶。好在剛喝了兩盞茶,金珏也回來了。
金珏見她來,也不意外,當下笑盈盈道:“深夜來訪,三妹可要留宿啊。”
玉宵笑一笑:“不好叨擾長姐。隻是小妹有一事想求長姐。”
金珏為她端上櫻桃酥:“三妹,這是小廚房新做的,也是嘗個鮮,吃一塊吧。”
玉宵卻之不恭,含笑吃了兩塊。
金珏是爽快人,也不兜圈子:“你要問的是青棠此人?”
玉宵點頭:“什麼都瞞不過長姐。”
金珏歎一口氣,頭上的金蝶花钿便跟着顫一顫,她扶一扶簪子道:“此人尚在府中。”
她說一句就要斷一截,玉宵有些不耐:“還望長姐引我一見。”
金珏無奈望向她:“引你一見倒不難,難的是怎麼留他一命。母親已是鐵了心将他送走。”
“母親要将他賣往何處?”
“自是那見不得光的龌龊之地。”金珏連連歎息,“你也别怪母親,她是想讓你們死了這條心。”
玉宵聽不懂:“什麼心?”
金珏握住她的手道:“小妹,我與你說句體己話,你可千萬别怪母親,更别與她哭鬧。事到如今,我們得想想,要把他藏到哪裡。”
玉宵抿唇一笑:“這有何難?我去找大哥,把青棠藏到他新得的溫泉莊子裡去。”
“嗐。”金珏點點玉宵的額頭,“哪有這麼容易?大哥被母親關到祠堂了。”
“啊?”玉宵用手指點一點下唇,“我來猜一猜,難道是因為青棠?”
“對啦,大哥二哥為了青棠大打出手,差點鬧出人命。青棠被二哥打個半死,眼下也是奄奄一息。母親一怒之下,把他鎖進柴房了。好在還有救,秦府醫在診治他。”金珏慢條斯理地說。
玉宵哭笑不得:“這都什麼事啊?”
金珏用食指刮一刮她的鼻子:“你呀,素日不與我親近,這次回來,倒是變可愛了一點。”
玉宵訝異地望向她,心想:原來我以前比現在更可惡嗎?
金珏眼中滿是笑意:“就知道求大哥,未免太小看長姐我了,這個家可不是隻有兩位哥哥才有不為人知的莊子。”
玉宵望一望金珏,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