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棠點了點頭,道:“我陪你去。她不知道你要來,一會我先進去跟她說。”
玉宵酸溜溜地說:“喲,百般呵護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金屋藏嬌了呢。何時對我也有這份心?生怕我吓着人,我又不是三頭六臂。”
青棠幽幽道:“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再說,是我食言在先,原本我答應了她,不把她的行蹤洩露給任何人,包括你在内。”
“所以你還是洩密了?”玉宵刻薄地說,“你這個人,總是兩頭不讨好,這樣左右為難的,還不如一開始就告訴我,或者幹脆瞞我到底。兩邊不想得罪,就想當個老好人。”
說到這裡,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她居然會說一個殺手是老好人。她見過他殺人不眨眼的樣子,可比她心狠手辣多了。
“那麼這位柔薇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一會我們就見到了。”她連珠炮似的說個沒完。其實她明明見過,卻偏要氣他。
“你再這樣,我就不帶你去見她了。”他把頭一撇,居然也不慣着她。
玉宵有些生氣,但瞥見月下青棠長發及腰的美麗容顔,氣又消了一大半,便換了笑顔道:“你看看自己,如今成什麼樣子?披頭散發的,大晚上能吓死一片人。”
青棠依言對着湖水一照,失笑道:“我忘記了。”
正要撕下袍袖一角束起頭發,被玉宵信手按住。
她笑吟吟拔下一根玉簪:“用我的。”
“你的玉簪,必是價值連城。再說男女之間私相授受,怕對你清譽有損。”他正色婉拒。
“你什麼時候變成老學究老古闆了?這套過時的說辭我爹娘都不會講。我們是潇灑不羁的江湖兒女,何必守這陳腐的死規矩?”玉宵曼聲道,“來,坐下,我為你挽發。”
“可是,你該知道我過的是什麼生活。我怕給你摔壞了。”他為難道。
“這根玉簪是我從小帶到大的,你也知道我有多麼好動,成日上蹿下跳的也不見摔壞啊。人戴玉,講究的是一個緣分,隻要還有緣,怎麼打也打不散的。”
他的心跳得厲害,卻也不便推拒,隻得勉強收下了。
她不由分說将他按在湖邊,對着月光為他挽發。
月光灑下來,清輝一片,而他的心境凜然如月色,旖旎而清苦。
青棠黑玉般的長發在玉宵的指間流瀉如冰泉,千萬縷癡纏着,魂牽夢繞不已。
不多時,大功告成。她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對着湖水欣賞自己的傑作。
隻聽她夢呓般的低吟:“這是我第一次替人挽發。母親說出了閨閣的女孩子,婚後的頭天早上,要由丈夫畫眉挽發,以示情深。你看我們這樣,像不像做了夫妻?”
他驚惶地瞪大眼睛,不自覺地搖頭:“不……不像……”
“怎麼了?”她假意不悅道,“嫌棄我?我哪裡不好了?”
“……我沒有嫌棄你。”
“好了,我都知道。”玉宵不以為忤,“走吧,快帶路。”
一路上,青棠不免啰嗦兩句:“一會我們問了話就走,不要叨擾她,好嗎?”
玉宵聽得不耐煩:“知道了。你好像真的很在意她。”
他婉轉解釋道:“像她們這樣亂世飄零的女孩子,遭人脅迫,生死由人,被迫血染雙手,想掙脫也不能。”
玉宵心中一恸,恍然間覺知他在自傷身世,有些無措。
兩人靜默無言走了一路,趕到杏花巷時,已是月上中天。
一直往裡走,走到巷尾時,隻見暗夜沉沉,岑寂寞然,凄寒孤苦之極,就連春風都不會光顧。
恐怕隻有這裡,才能躲過各大幫派的耳目,苟延殘喘下去。
青棠所說的小房子其實是一間雜物間,堆滿了積年陳舊的雜物。玉宵猛的想起自家荒廢不用的柴房,就柴房也沒有這樣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