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步流星地走出面館,一頭紮入濃墨般的夜色裡。
一出門,她便打了個激靈,這不光是因為冷,更是因為激動。
剛剛那一出,倒讓她聚精會神起來。這裡是江湖,是用拳頭說話的地方,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地方。
而這裡不同于皇宮,山高父母遠,國公府說不上話,要想救命,隻能靠自己。
沒時間東張西望了,兒女情長且放一邊,她無暇談情說愛了,事已至此,誰還能顧及青棠的心情。
他在想什麼,能有命重要嗎?
該死,真該死,她怎麼會有閑暇四處逛街,還風花雪月?明明才毒發過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一點不着急?難道要指望顧君琪和青棠來救自己嗎?
夜已深了,不出三個時辰,天都要亮了,晚上還有大事要辦,天亮以前,她得養好精神才行。
她健步如飛地回到客棧,翻窗進入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玉宵醒來時,又是大中午了。她一向是睡到自然醒的,上清宗、國公府、皇宮、江湖客棧,這個習慣從未變過。
晚睡晚起,就是她的信條。
顧君琪仿佛摸清了她的脾性,從不叫她吃早飯,隻是準時喊她吃午飯。
“玉宵,起來吃午飯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和善、溫潤、親切。
她想,他是多麼一個謙和而善良的人。蓦然想起自己與他的傳言,她竟忍不住笑起來。
反正自己是記不得那個所謂的“指婚”了。她想得很清楚,她不會跟顧君琪成婚,這跟喜不喜歡沒關系。至于青棠,更是一邊去。
一開門竟有兩個男人盯着她,不出所料,是顧君琪和青棠。
她向顧君琪問了早安,也淡淡瞟了青棠一眼。老實說,她沒那麼生氣了,此刻心中已是靜水無波。
青棠在這裡,她确實更安心一些,因為晚上要抓隐年,她要确保青棠站在自己這邊。
其實與他搭話也不算委屈,畢竟她要用他。
她不動聲色地坐下,三人沉默地吃着飯。
玉宵有點吃不下,故作平靜地問青棠:“昨晚睡得怎麼樣。”
青棠的态度也很平和:“不錯。”
顧君琪笑道:“他起得比我還早,我都懷疑他睡了沒。”
玉宵笑道:“你們都起得這麼早,我真有點不好意思了。”
顧君琪歎一口氣:“玉宵,你是病人,需要靜養。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什麼事?”
“你是病人。”
“别擔心,我活蹦亂跳的呢。”玉宵貼心道,“我會好起來的,說不定就在今晚,我能順利逼出隐年,找到解藥。”
青棠的喉結動了動,玉宵的心猛地一跳。她把飯咽下去,盯着那節細白的脖子,一瞬不瞬。
青棠被她看得不自在,他放下碗,對顧君琪道:“我出去一趟,酉時末在這裡會合。”
玉宵的心定了定,至少今夜,他會幫她。
吃了飯,她就去了暗巷的王記鐵匠鋪。顧名思義,這是王老闆的地方。
“王老闆。”她開門見山道,“麻煩你找個地方,幫我易個容。”
“這不難啊。”王老闆從鐵爐後伸出腦袋,“你要易容成哪個?”
“要求不高,給我換個男裝就行,像誰不重要,像我自己也行,畢竟我要扮的是親哥哥。雖然我倆并不像,但見過他的人也屈指可數。”
王老闆打了個響指,對身邊的小學徒耳語幾句,小學徒點點頭,一溜煙跑了出去。
“随便坐,當成自己家。”王老闆照顧她。
玉宵選了一把紫英石雕成的抱身椅坐下,翹起腿道:“王老闆,你這個鐵匠鋪,怪有格調的。簡易、樸素,卻透着淡淡的奢華。”
她環顧四周,将兵器賞玩了一個遍:“比起鐵匠鋪,倒像是神兵營。”
“這些都是比較次的,真正寶貝的,我都鎖在地窖裡了。”王老闆為她斟一杯茶,“沈三小姐,您見多識廣,必然是識貨的。”
“客氣了,我初出茅廬,還請您這個老江湖多多照應。”
“你遲早會打出名堂的,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