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到了玉宵心裡,她結結實實開懷了一回,喜不自禁道:“哎,我得先保住這條命呀。”
“你嘛,沒問題的。我給你相過面,你是洪福齊天之人,這輩子的榮華富貴還在後頭呢,别急着投胎啊。”
“哎……不急,不急。您可真會哄人啊,難怪财源廣進、日進鬥金呢。”
兩人閑話了一番,一盞茶還未喝過,小學徒帶着個姑娘回來了。
那姑娘倒是活潑的性子,喜氣迎人道:“哎喲姑娘,您可是找對人了,在這暗巷裡,我的手藝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好。”玉宵懶洋洋地呷一口茶,“王老闆推薦的人,自然是好的。怎麼稱呼?”
“奴家姓顔,叫小紅,開了家顔記胭脂鋪。姑娘您這周正的五官形貌,不打扮打扮可惜了。”
“胭脂鋪?顔娘子也是開胭脂鋪的?”玉宵擺弄着妝匣裡的胭脂盒,“你們瀚州城的胭脂可是有說法的。我記得東街有個嚴記胭脂鋪——”
她說到這裡,眼中冷鋒一掃,故意頓了頓,觀察顔娘子的表情。
顔娘子似是沒發覺異樣,兀自說個不停:“那個嚴記啊,聽起來跟我的胭脂鋪沒兩樣,其實吧,完全兩模兩樣。我這可是老店了,您去打聽,我比她早開十年不止。她初來乍到的時候,對我倒是親熱,一口一個姐姐,如今呢,倒是看不上我,還說我蹭她!哎喲,誰蹭誰呀!”
玉宵笑起來:“還有這事?不過她這胭脂,有點問題吧?”
“嗐,您是明白人。”顔娘子叽叽喳喳地說着話,手上也是不停,“她這胭脂啊,化了有瘾!哎,多的我也不說了,您這心裡啊,明鏡似的。您也甭見怪,再說下去,我可就混不下去了!哪天怎麼死的也不知道!”
話雖如此,她卻越說越起勁:“這裡風氣壞了!自打雷鳴镖局在咱們這兒做大,日子是越發不好過了!以前咱們這兒魚龍混雜,沒有誰一家獨大的,人人都能混上一口飯吃。現如今,光景可是大大不同了!真是來了個煞星!”
“煞星?你說雷鳴?”
“噓噓,聲音小點,可不是嘛。他來了之後,這怪事是越來越多了,就說那個夢中殺人,到現在也沒破案呢。”
“你們官府是幹什麼吃的?”玉宵冷冷道。
“官府?早就蟄伏在雷鳴足下了!我還聽說啊,雷鳴私自屯兵,想做瀚州城的土皇帝呢。”她貼着玉宵的耳朵,輕聲說。
“屯兵多少?”玉宵警覺。
“數千?一萬?具體我也說不清。城郊有兵營是真的,我看他呀,是太嚣張了。朝廷也不派人來治治。”
玉宵笑了:“看不出你對朝廷還挺忠誠的?你可是瀚州人,怎麼會對長安城中素未謀面的二聖這麼有好感?”
小紅利落地給玉宵梳着頭:“我也不知道,總歸日子難過,朝廷接手指不定能好些,您說是不是?我看您啊,周身貴氣,想必是去過長安的,您覺得朝廷怎麼樣?”
“哈哈,你可是問對人了,二聖怎麼樣我說不準,這朝廷嘛,跟雷鳴是半斤八兩。哦不,雷鳴你是能罵兩句的,朝廷你可罵不了咯。”玉宵笑得肚子疼。
兩人聊了一個時辰,妝也畫好了。玉宵帶了一身顧君琪的行頭換上了,對鏡一照,活脫脫一個俊逸清秀的貴公子。
玉宵捂着嘴直笑,顔娘子對自己的手藝也很滿意,連連點頭。
玉宵回了客棧,顧君琪倒是一眼把她認出來了,驚喜道:“玉宵?你别說,真有三分像你二哥了。本來嘛,你們是一家人。”
玉宵坐下來,看着窗外的海棠花,怔怔道:“我跟隐年,其實是不像的。我像父親,他像母親。他長得很好看,是我們六個孩子中最好看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沒有那檔子破事,我應該會很親近他。”
“這些話,你跟隐年說過嗎?”
“沒有,幹嘛跟他說?我們是死敵,死敵間是不會有好話的。”她摘下一朵海棠花細細把玩,“我不知道他在埋怨什麼,他似乎讨厭家中每一個人。”
顧君琪慢慢道:“我跟二公子有過幾面之緣,看上去是個謙謙君子。”
“你是想說,會不會有誤會?不,沒有誤會,他親口承認的。青棠雖然諱莫如深的,但看表情,也是一目了然的。顧君琪,你太善良,覺得世上沒有壞人,壞人都有苦衷,是不是?”
“那倒沒有,其實你并不了解我,玉宵。”顧君琪苦笑,“我隻是希望你放松一點,好好休息,或許今晚交給我跟青棠,會更好些。”
玉宵回頭,深深望住他:“我不放心,顧君琪。不放心隐年,更不放心青棠。”
她說的不放心,并不是擔心,而是懷疑和猜忌。
“那我們并肩作戰吧。”顧君琪與她碰了碰茶杯。
“對了,我請你準備的東西,有了嗎?”玉宵眨眨眼,對他俏皮一笑。
“當然,你交代的事,我豈能不上心?早就備好了,就等着隐年出現了。”顧君琪轉身取了長條盒子回來,打開來一看,是一套金剛鎖鍊。
金剛鎖鍊,本稱“精鋼”鎖鍊,因為堅硬無比,刀劍不破,才有了“金剛”之稱。
玉宵上手掂了掂,贊歎道:“不錯,跟我想的一模一樣。就像抓犯人一樣,一手铐我,一手铐隐年,他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不如我來铐他,他的武功與我不相上下,我更容易應付。”顧君琪建議道。
“不了。”玉宵堅決地說,“我要親自拷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