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妙和一掌怒拍,被結界腐蝕半個手掌,彈飛倒地,段淩霄見她這時疏忽,便當機立斷跳下床,蹦出結界。
——這陣法隻限制鬼身。
“我們快走。”千秋爾拉過段淩霄,低頭解他腕上綢帶。
“今日是我們大婚之日,段郎,你自覺對得起我嗎?!”陳妙和哭喊着,雙手拍打結界,一次次被反噬彈飛。
好在有結界隔絕,外面聽不到這動靜。
千段二人沒理會她,隻低着頭撥弄束縛的綢帶。
段淩霄穿着幾不蔽體的紅紗,雙手朝千秋爾擡起,雪白的腕部被綢帶勒得紅腫脫皮。
千秋爾兩手不斷從綢帶滑落,竟是如何都解不開,心急擡頭,還與低眉的段淩霄撞了個響。
兩人倒吸氣,對望一眼,眸中水光皆有些郁悶。這綢帶被陳妙和施術,無法以尋常方式解開。
千秋爾捏下一隻鈴铛,化作金光小刀,心直口快道:“段郎,你将手擡起。”
“...你喊我什麼?”
千秋爾後知後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聽得多了,一下子沒拗過來。”
段淩霄嘴角抽了抽,擡腕遞去。誰料刀刃才抵上綢布,屋内陰風彌漫,冷氣激得人沿着脊椎打寒顫。
“你們兩個,都得死!”陳妙和怒喝,竟扣出一隻眼珠狠狠按上金色結界,“地鬼之所以是地鬼,隻因執念足夠深啊!”
地鬼的眼珠煞氣最為洶湧,此刻,這鋒利磅礴的煞氣釘住結界深鑽,須臾,便令結界隐約嘶鳴起來,有輕微的破裂聲。
“不好,快走!”千秋爾也不管這些綢帶了,擡手意欲扛起段淩霄逃跑。
電光火石之間,破碎聲爆響,森寒的陰風毫不留情撲上臉面。
“你以為憑此就能攔我?!”
陳妙和雙眼泛紅,猙獰利爪破空刺來,出招迅猛狠厲,千秋爾瞳仁才轉半圈,就見濃黑煞氣近在咫尺。
段淩霄反而瞬間冷靜下來,強行調動體内殘餘的星點靈氣,催出魔相令。
玄鐵令牌才從胳膊徐徐浮現,他眉眼鼻唇便已血流,段淩霄不管這點崩潰的信号,仍催力激發令牌——
“叛徒還不退下!”這時,一道空靈而華麗的聲音響起。
千秋爾隻覺鼻尖香氣拂過,人便被摟入柔軟的懷抱,緊接着,耳邊拳掌過招聲悶響。
她擡眼。
面前是張妍麗的側臉,他初荷紅的彩蝶袖口翻飛,柔美如花的手指出招迅疾,與張牙舞爪的陳妙和在短瞬一刻,過了數招。
“桃、桃...”千秋爾愣愣低喃。
桃伯桃鴉青色的睫毛微壓,淡睨她一眼,便随意放開她,騰出雙手應戰。
千秋爾回過神,這才發現力竭倒地的段淩霄,忙奔去,一瞧他臉上血漬,皺眉擦拭:“還好沒召出。”
喂他服了丹藥,又用金鈴化刃割開捆縛的綢帶,見段淩霄昏沉醒來,一把握過他手腕,“咱們快走,他們狗咬狗了!”
正激烈過招的桃伯桃,雙眼輕眯,餘光陰恻恻掃來:“好個狗咬狗,待我取了這叛徒...”
千秋爾一指大紅床鋪:“娶娶娶,這洞房都是現成的!”
“我是說取她性命!”桃伯桃喝道。
陳妙和一掌拍向他,啐道:“呸,招搖花公雞,你癡心妄想!”
千秋爾拍手,煽風點火道:“嗚呼,姐姐威武,姐姐打死他!”
“不用你說。”陳妙和志在必得冷哼,眼睛一擡,見千秋爾拉着段淩霄欲跑,咬牙,“該死的臭貓搶我男人!”
桃伯桃本在瞪視千秋爾,聞言回眸叱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憑甚罵她?她吃過好的,可相不中你的歪瓜裂棗!”
“歪瓜裂棗?你又算個什麼東西,便宜騷狐狸,敢罵我冰清玉潔的男人,找死!”
兩人打得如火如荼,嘴上誰也不饒誰,千段二人卻是頭也沒回地跑出屋子。
原來外面已然亂套,桃伯桃與陳妙和的手下正激烈混戰,入目處盡是黑煙滾滾,鬼面獠牙。
段淩霄将她手心攥緊了些,向右一扯:“小千跟我來,我知道後山有條小道。”
也不枉他被困此處許久。
兩人才邁步,身後一聲轟然巨響,正是桃伯桃與陳妙和鬥法間,擊碎了整座房屋。
四人對望。
二鬼目光瞬間落在二人緊握的手上,神情同時嚴酷,暴喝道:“放開她/他!”
随這一聲吼,兩道濃黑煞氣襲來,卻正好彼此抵消,然這強悍氣流的餘波,仍将千段二人擊倒在地。
“你敢打她/他?!”二鬼怒目對視,狠狠向對方出爪攻去。
千秋爾擦了擦唇邊血迹,爬起身,與旁邊神情複雜的段淩霄對望一眼。
“鬼族或許都有些不正常...”她嘿嘿一笑。
段淩霄隻想着逃離此處,抓過她肩膀便向前:“我們走!”
“站住!”目睹此幕,半空中的陳妙和俯沖而去。
卻被一道酷烈掌風攔住。
陳妙和斜眼瞪去:“你看不出她在利用你嗎?”
桃伯桃身立屋檐,彩衣袖口獵動,他側過臉,望了眼山道上并肩奔遠的身影,額間翠綠眉心墜閃耀夕光,豔麗的面容幾分沉靜。
“小冤家,下次再見。”他輕斂目光,眼底柔軟徐緩散去,濃黑睫毛半擡,已是一片幽冷郁色,“叛徒的下場,你可知?”
縱使千秋爾不曾讨他歡心,他也會選擇制裁陳妙和,這,才是他的正事。
“想殺我。”陳妙和蔑笑,紅唇輕啟,吐字冷凝,“就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