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白衣人低呼:“這是什麼?!”
陸歧真眯眼細瞧,這才發現死去的白衣人穿着發飾,皆與追他的這人一毫不差。
他不禁也有些後背發麻,卻隻出神一息就趁機閃藏身,在暗處窺伺機會。
月黑風高裡,那具屍體倒在落葉堆中,鮮血徐徐淌落,層染紅葉。白衣人愣愣注視自己的屍體,片刻後回神,遲慢地覺察到陸歧真已不知所蹤。
他咽咽口水,強忍驚懼,地上那具自己的屍體幻象也在此時消失。直到一炷香後,他心口果真被戳穿,恰好倒在先前屍體位置。
回憶完這驚駭一幕,陸歧真拔出白衣人胸口的長劍,喟歎一聲,捏出靈符。
這時莫名一陣風起,好巧不巧将靈符吹落。
陰暗迷霧中,筆直聳立的巨樹如鬼影重重,密林深處,斷根殘葉零零散落,吊詭之氣凄寒幽靜。
那片青色靈符在空中幾許飄蕩,最終落在不遠處的金黃楓葉堆上。
有那麼一瞬,陸歧真不想去撿這靈符了。
但,除去陰森的恐懼感,他冥冥中感到股難以解釋的清潤吸引力,于是,他手執滴血長劍,警惕着邁步靠近。
靈符下,落葉潮濕泛軟,隐約露出下方一角淺灰色石塊。陸歧真眼底暗光閃過,擡手拂開落葉,石塊清晰顯現。
一塊地界石碑。
【無音寺】
陸歧真眉頭微挑,旋即眯了眯眼。
——這如何不算...因禍得福。
沉默須臾,他點亮靈符,聲音冰冷,帶着絲不易察覺的憔悴:“在哪。”
靈符很快有了回應,女子略微急切:“林西方向,我這裡有白義。”
陸歧真面色微變,立時起身:“我去尋你。”
誰知還沒走出幾步,迎面就見靛藍夜幕裡,遠遠飛來一點螢火蟲的橘燦光芒。
定睛看去,才知那不是螢火。
女子兩條長辮搭垂背後,發梢浮沉翹起,她雙手按燈柄,鵝黃裙擺漣漪出小幅浪花,綴在身後的金魚燈随着靠近,愈發明亮。
四目相對。
“陸公子...”千秋爾愣住,稍歪頭,“幻象?”
陸歧真從沒想過會碰見她,心中驚駭,面上卻是恰到好處的意外,關切問道:“小千姑娘怎在此?”
不待她回答,又補充,“此處很是危險,我方才看見有人在追殺,本想問清狀況,卻不料那群人竟連着欲将我殺人滅口。”
“啊,那陸公子,你可有受傷?”千秋爾急忙道,對上他沉靜的眼又斂了些焦灼,撓撓臉,“我與阿段來尋表妹,方入林中就遭兩名白衣堂弟子襲擊,聽你此言,竟是白衣堂要殺表妹?”
千秋爾想起此前去到白衣堂,那堂主确實是個貪色的高階修士。
陸歧真不動聲色看着她,與他所想不差,這二人果然是跟随千百度尋來的。
——四人總這般不尴不尬巧遇,算個什麼事!
他平息心緒,颔首道:“我确實瞧見他們追着個姑娘進來的,似乎貪圖那位姑娘,意欲拉回堂中作侍妾。”
千秋爾問:“可還有一男子與她相随而來?”
“...是的。”陸歧真做出沉思狀,“我聽那堂主提到什麼落難鴛鴦,想來可能是要強行拆散兩人。”
千秋爾聞言緩慢睜大了眼,嘴唇微微張開。
表妹果然有了他人,那阿段...那她,怎麼辦。
“小千!”段淩霄殺完最後一人趕來,看見此處的陸歧真,下意識排斥,皺眉道,“這算是什麼幻象?”
“不是,這真的是陸公子!”千秋爾手舞足蹈,将白衣堂不問是非緣由,見人就殺的事轉述。
段淩霄聞言,眼眸漆黑凝向陸歧真,唇邊弧度不明:“這麼巧。”
陸歧真看出他的懷疑,眉頭微蹙,罕見露出不悅神情:“我何須欺瞞,少俠若不放心我所言,隻管尋那段姑娘親自問明。”
“我自然會。”段淩霄冷睨回去,“那請教陸公子為何深夜在這荒僻林中。”
陸歧真平靜回視,嗓音清晰:“相傳此處是佛仙飛升的舊廟遺址所在,我來碰運氣尋一尋,卻意外被困此處,有何過錯嗎?”
千秋爾瞳仁閃了下,問:“你是說,無音寺?”
陸歧真看向她,微冷的目光輕輕柔和,略一颔首,淺笑:“是的。”
段淩霄可沒聽過這什麼舊廟傳聞,仍舊帶着審視的目光,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寸表情:“你大半夜找這勞什子遺址作甚。”
“這就是陸某的私事了,”陸歧真語氣淡漠,掃了眼段淩霄銳利的目光,将視線落向千秋爾,“我可告知小千姑娘,但不能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