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以當時情形,黃朝安若要行不軌也隻能針對一人,年輕貌美的阿秋和人過中年的孫内人之間,他會選誰不言而喻。
隻是這個假設并不甚好。顧逸并不是黃朝安,一生人都不會思考該非禮誰的問題。
當然,某些特殊情況下除外。
她沒有料到的是,聽到她答案那一瞬間,顧逸眼中倏然盛滿暴風雨,怒道:“所以他對你,對你……”
他的話倏忽止住。
因為她方才動手推阻,肩頭覆蓋的衣衫已散開了一半。
他的目光隻瞥了一眼,随即如被火燙了一半迅速躲開。另一隻手立即撿起衣裳将她蓋上。
他的動作雖快卻極輕巧,仿佛怕硌着了她的肌膚。
阿秋幾乎是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她真的不知道顧逸接下來會怎樣對她。
畢竟她此刻,已然失去了還手之力。
顧逸呼吸都亂了。
片刻之後,她聽得他努力平靜聲音道:“你閉上眼睛幹什麼?”
阿秋努力以不那麼愁苦的聲音道:“我怕你打我。”
顧逸沉默片刻,以手撐起身體,離開她,道:“我……像是要打你的樣子嗎?”他的聲音與平常不同,竟有種奇異的喑啞。
阿秋盡量不那麼楚楚可憐地道:“像。”
畢竟這裡再沒有别人,他若是真的生氣,難免不像裴夫人般把氣撒在她頭上。
顧逸閉眼片刻,然後斬釘截鐵道:“睜眼,起來,把你的手給我。”
顧逸運功默察她體内情形片刻,忽然便放下她的手,站起身來走離床榻。
阿秋望着他默默無言的背影,亦不知如何說起。
她并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出現如今散功的狀況。唯一可慶幸的,是當時顧逸及時趕到,否則她真的會給裴夫人逼着喝下那鸩毒去。
她想起來,顧逸此刻不應當在江北嗎?不由得出聲道:“顧逸,那時你為何會在地牢裡?”
顧逸揮手止住她的詢問,轉過身來,冷臉道:“你可知今日我若未及時趕到,你會怎樣?”
阿秋将多餘的話盡數吞回了肚子裡,再不敢吱一聲。
顧逸瞧她神态,覺得也不必再加責備。他默然片刻後,道:“我曾聽說蘭陵堂武功的心法,天生便有缺陷。愈強者,愈有緻命弱點。在某些契機之下,甚至會被打回原形。”
阿秋知顧逸從不說謊,失色道:“師父從未告訴過我這點!”
顧逸沉聲道:“他也未必知道。畢竟,修煉蘭陵堂武功而達到王者境界,能執掌刺秦的強者,這近百年來怕也隻有你一個。”
阿秋道:“那師父自己呢?”
顧逸道:“他與你雖然同源,卻并非一脈。我想他所修煉的,應該與你那師兄公儀休一脈,是一言堂武功。”
阿秋想起來,确實如此。師父曾經說過,他并非刺者出身,而是上一代的一言堂堂主。本門之中,唯大師兄公儀休最得師父真傳,舉手投足都有師父灑脫裕如的風範。
她的武功,并非師父耳提面命親身傳授,而是雪山靜坐修行,與野獸搏鬥,自行參悟本堂秘典而來。
如今功力盡失,也是前人從未有過之狀況。
阿秋發呆了半晌,一時間心中茫然無措。
她自小便是同門之中的翹楚,深得師父同門喜愛,甫出江湖便名動天下,又為谪仙榜榜首。如今失去了武功,她真不知道她還是誰,可以做什麼?
她嗫嚅着道:“看來,我隻能回本門。而今,我連自保之力都沒有了。”
顧逸沖口而出道:“不行。”
阿秋驚訝地擡起黑白分明的美目看着他。一時間,亦不知道可以說什麼。
她從來沒有忘記過對顧逸的承諾。
無論醒着夢着,都沒忘記。
她答應過永遠陪他,不離開他。
以及一些……别的。雖然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記得。
她以為她可以兌現承諾的。
可是失去武功,她便什麼都沒有了。連她自己都成了累贅,還能拿什麼陪他呢。
顧逸卻向前一步,望着她,語氣中隐含難得的躊躇,卻又充滿不容置疑的果斷:“阿秋,你拜我為師可好?”
阿秋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錯愕的睜着美目,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議。
她有師父,且不隻一位。
顧逸緩慢地,一字一句地道:“我行于世間,無六親,無眷屬。你與我結緣的唯一方式,就是做我的弟子。我可以從頭教你習武根基,也可以教你樂律。而且,再不會有人能為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