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珏也是練家子,在镂月劍的威勢壓迫之下,卻是膝蓋一軟,差些跪了下去。
他額頭滲出冷汗,急急道:“公子,孟珏是真的不知。近一年來,門中事務,都是大師姐作主,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過宗主了,此言若有半句虛诳,教孟珏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
阿秋将“近一年來”反複琢磨幾次,暗道那麼蕭長安入宮正是這半年間事,那麼厲無咎竟然是不知情的?
若蕭長安根本不是厲無咎派去的,這情況便變得徹底不可控了。
她心中轉念,蓦地問道:“你那大師姐,是否手下剛勁,劍術驚人,善用青鸾鈴?”
她這般說,卻是心中浮現了那天塹索橋之上,以鸾鈴設陣,要揮劍斷橋的青衣女子,她來得決絕,去得卻也極是灑脫。
孟珏苦笑道:“青鸾鈴乃師尊之物,大師姐執此以管理門中諸務,姑娘若在此西南一帶遇到過帶青鸾鈴、武功高強的女子,那多半就是敝門的大師姐。”
她截斷道:“聽起來,這一年竟是你那大師姐矯诏把控隐世宗,而你門中諸人竟順水推舟,縱容包庇,若有你師尊故舊上門尋人便一力隐瞞打發。你們究竟為何要這般做?”
她這般問時,卻眼角瞥見那白畫師侍立于花階之下,并未退去,而似正在專注傾聽。
顧逸催發劍氣,卻不發一言。
孟珏終撐不住顧逸的劍氣威壓,臉色蒼白地癱在亭中的美人靠上,頹然道:“我們不是不知道情況古怪,但是大師姐她從來都不是壞人,唉,即便宗主沒有出事前,門中諸務也一向是她在打理,近十年來,隐世宗在西南的地位水漲船高,隐執西南武林牛耳,憑心而論,大師姐功不可沒。”
阿秋立刻聽出破綻,喝道:“你們宗主究竟出了何事?”
孟珏苦笑道:“這純粹隻是在下的猜測而已,公子和姑娘應該也已知道,我隻是一個外門弟子,平時主要精力在于家中和宗門産業的打理,連功夫亦練得極少。從前見宗主面也不多,這純是在下憑着一點靈通訊息猜的。”
阿秋道:“那便将你所猜測的,告知我們。”她加重語氣,冷然道:“隐世宗即便以往勢力不顯,始終是數百年的名門,如若宗主出了任何意外,白道武林必然要追查到底,而朝堂之上,少師亦必不會放過。”
孟珏始露出懼色,道:“我聽其他門人說,一年前,宗主遇見外來高手挑戰,其後勝敗生死不知,門中信息一概封鎖。”他斟酌着道:“……按在下的估計,宗主多半已罹難,否則若是勝了,門中豈有按下不表之理。”
他這一句話尚未說完,顧逸已一把攬過阿秋的腰,疾風暴雨般大踏步向外而行。
孟珏不敢怠慢,連忙跟在後頭,一疊聲地道:“送公子和姑娘出去!”他轉眼瞥見階下立着的白畫師,使了個眼色道:“方才這位姑娘走不得多路,有勞白畫師駕車送二位回去。”
白畫師躬身領喏,她步伐極快,追着顧逸和阿秋出了天香圃的大門,那挑繡着“孟”字的馬車早已等候在路側待命。白畫師柔聲道:“請二位上車,隐世宗未能待客周全,容妾送二位回去以作賠罪。”
顧逸素來沒有多餘客氣,抱着阿秋一彎腰便進了馬車。
白畫師換上車夫的位置,低聲問過車夫須送到哪裡,便即揚鞭策馬而行。
車中的空氣,一時凝重至極。顧逸端坐不動,阿秋靠着他心口,卻感到似有雷霆萬鈞正在他胸膛蓄積。
阿秋不由得想起趙靈應所說的“少師朋友不多,敵人倒是多的。”算得上顧逸朋友的,阿秋目前見過的,便隻有一個皇帝謝朗,以及她的義兄李重毓。這二人似乎都是知道顧逸出身來曆的,且都一力為他掩蓋。
顧逸的朋友的确不多,但他卻是很重視朋友的人。如今厲無咎生死不明,他雖然形相變異,卻連調笑她的心情也已失去。
此刻除了他們與車外的白畫師,再無其餘人。白畫師方才開口道:“公子與姑娘欲查知厲宗主下落,如有任何線索,或者要去哪裡,都請帶上白莳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