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既熟悉溫馨,又有幾分陌生的感覺,在心間某處鳴響。
這種感覺令她詫異。
崔綠珠邊走,邊忽然道:“近來宮中傳說有妖魅出沒,我們這般夜裡四處亂走,還跑水邊上去,可不知道妥不妥當。”
張娥須立刻道:“你哪裡聽來的?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崔綠珠理所當然地道:“你兩個耳朵從來不聞窗外事,當然什麼也不會知道。我是偶然出去,聽其他宮的宮女說的。”
若論信息靈通,整個舞部怕亦沒有人比得上崔綠珠,因為她天性機伶,見着宮中任何人都能大膽聊上兩句,算是舞部最活潑機變的一個人了。
孫内人輕咳了一聲,道:“伴月湖既屬大宮監的地盤,而大宮監是如今的大内第一高手,理應不妨事的。”
阿秋聽孫内人之意,竟似默認“宮中有妖魅”的傳言,便想起樊連城此前不顧公務,堅執送她回來。當時她隻覺樊連城竟拿她當弱女子,啼笑皆非,此刻方知這傳言竟連樂府都傳到了。
阿秋卻是好奇心起,道:“師父,你是樂府中人,怎知榮監是大内第一高手呢?”
孫内人答道:“我也是從前聽老教習們說的。我們這代已沒人見過大宮監出手,不過,想來這也是種幸運。若要到大宮監出手護宮,恐怕就是國家生死存亡的時刻了。如此想來,我倒但願此生都沒有這個眼福。”
四人本來低聲說着,卻忽然同時生出感應,一緻閉口。林間瞬間安靜下來,一種奇異的寂靜瞬間蔓延了此地。
阿秋先前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卻又強了幾分。
四人之中,以她目力最佳。她運功聚神,穿過重重樹枝向遠處看去,卻看到了此生所見最為奇異的情景。
樹叢之外,是一處天然形成的湖泊,湖心有白沙洲,綴有一座樣式古樸的竹木亭子。此際月光清幽,正灑在湖面,細碎銀光粼粼。
但阿秋餘光一瞥之下,已察覺到湖水看似平和安甯的微波下,潛藏有異常流動。
她還未來得及看清,隻覺一道巨大波紋深深湧入湖底,層層白浪湧現,又漸次消失于深幽如寶石的湖面。
與此同時,一道銀白如練的光芒自沙洲上沖天而起,瞬時沒入對岸林間。
若沒看錯,那光中依稀似有人影。
阿秋心下亦是驚疑不定。剛逝去的那一道白光,若真是人,那恐怕是傳說中的劍仙才能具備的修為。
孫内人、崔綠珠和張娥須反應略慢一線,她們撥開樹枝往外看去時,便不曾看到她方才所看到的情景。
此刻已聽得安公的聲音,由遠及近在沙洲上傳來,淡然道:“既來了,便登舟過來罷。”
阿秋這才注意到,湖畔沙地之上,正半泊着一艇木舟。
看來平時若有人往來湖心沙洲,便是劃舟而往。而安公和方才那人,顯然是施展輕功登萍渡水過去的。
阿秋自問以自己功力,也能做到。不過刺者務實,斷不會就為了姿态潇灑好看,便耗費内力登萍渡水。
她招呼孫内人和崔、張二人過來登舟,自己則自然地便提起木楫,向湖心劃去。
也就是安道陵德高望重,在阿秋心中是長輩尊者,她确信他絕不會害自己,否則就沖方才水下隐去的巨大波浪,阿秋亦不會輕易這般令自己身處險地。
她幾乎便可确定,那波浪必定是某種水中生物所造成的。但她窮盡腦海,亦想不出有哪種水中生物有這般巨大。
孫内人等自是對方才情形一無所知,唯有崔綠珠若有所思地道:“阿秋,你居然會操舟。”
須知通過槳楫劃動,控制船的方向,使其不偏不倚,筆直一線向目标而行,這可并非生手所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