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越瞧他,越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她不待蕭長安再反駁,立刻道:“就這般好了,我答應!”
聽她答應得如此利落,蕭長安心頭苦澀萬分,他一向能言善辯,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他識得阿秋遠比栎陽神君為早,但他做不到栎陽神君這般的風度,亦無法如他一般,豁出去全力追求阿秋。
原因之一,是他明知他若追求,怕也是同樣被拒絕的下場,就如早先阿秋拒絕栎陽神君一般。
他瞧得出來阿秋對顧逸的感情不同尋常,也知道兩人之間幾乎沒有可能。顧逸嚴謹守禮,端嚴自持,他若對阿秋有那個想法,當初便不會收阿秋為徒,并公告天下她是少師傳人。
但阿秋對他也并沒有那個想法,這點他不會不明白。他也不是沒有見過女孩子的人。
原因之二,則是肩上家國的重擔,個人的野心,令他根本無法應許給阿秋一個未來。
他将來要娶的,或許是名門淑女,或許是将門虎女。總之是能輔佐他成就王圖霸業的人。阿秋身後并非沒有勢力,她的背景并非不雄厚。若聯姻隻為實力,娶阿秋反而是最合算的,但是很顯然,阿秋并非傳統意義上的仕女,或者如裴萸一般天生對家族有責任感的那種繼承者。
他有感覺,這世間名位權力,其實于她始終如浮雲過眼,她不會将自己的根基固定在家宅,或者後宮,繼而甘願付出一生的精力去經營。
故此,在争奪天下的戰役中,他們或可能短暫地成為并肩作戰的戰友,又或者針鋒相對的敵人。但始終,這一切束縛不住她,她不會長留于此。而他,則是注定要永遠環抱這一切的人。
家族培養他,原本就是為了成就一位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成為權力的掌握者。
栎陽神君微笑道:“這便好極了。”他極之自然地伸出一隻晶瑩如玉的手掌,而阿秋也伸出左手,與他輕擊一記。這便是成交了。
蕭長安再不能忍,喝道:“既已成約,《韶》、《武》何在?”
栎陽神君肉眼可見的心情極好,他施施然起身,道:“随我來罷。”
眼前地面,是丈許見方的偌大洞口,其下似通往無盡幽暗。
栎陽神君微笑道:“你們三人,想學《韶》、《武》的,随我一同進去即可。”
說罷,他率先拾級而下。
阿秋更不猶豫,跟着他便下去。
上官玗琪略一沉吟,将冰篁掣在手中,便也跟随而下。
其實這栎陽神宮處處透着古怪,栎陽神君似人又似非人,按她君子不處暗地,須防暗箭傷人的一貫準則,不關她事之地,不應涉足。
但她總覺得不能就這般将阿秋撇下,畢竟對方曾在掖庭大火中将她背出來,兩人也算共過生死。
蕭長安是最猶豫的一個。他系北朝蕭家這一代最傑出的子弟,可謂是千金之軀,貴比王侯。眼前栎陽神君敵友難明,照他看來此人長期潛伏宮中,似是對朝廷形勢了如指掌,如此精通時事之人,壓根就不會是什麼離群索居的超然神靈。
但若由他這般帶阿秋離去,他又覺得不甘。故而一咬牙,終是尾随三人而下。
同時,暗扣一把青蜂針在手中。
他已經試過,這栎陽神君所使用的似乎并非武功,但其玄之又玄,移轉空間的境界,遠非他所能窺。
否則,他适才就已經動手将此人拿下,逼他吐出《韶》、《武》,不比由得他那般大刺刺地向阿秋提條件,容易快捷許多。
他與栎陽神君在天牢前一照面之際,便以洞箫射出青蜂針,便是存心試探。
但那結果對他來說,幾乎是震撼性的,自此他再不敢輕舉妄動。
不然,聯合他與上官玗琪,阿秋之力,将這栎陽神君直接拿下,也未必不是個好主意。
隻是阿秋一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個選擇的模樣,而上官玗琪行事光明磊落,恐怕也難以苟同。
阿秋一邊緊跟着栎陽神君往前行,一面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們要去哪裡?”
栎陽神君對她似是極為耐心,道:“這裡是通往前代帝陵的地道。我們要去的,便是前朝帝陵之中的‘武陽陵’。”
又道:“我當時占據栎陽廢宮,便是因發現此地有多條暗道,通往各宮各處。掌握得這裡,幾乎等于掌握了建章宮的大半機密。”
他這些話卻是以束聲成線的方法說出來,故此不會被後面的上官玗琪和蕭長安聽見。